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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靳年正从车上下来，感受到我的目光，他转头看来。
视线相对的一瞬间，他顿了下，走向我：“怎么哭了？和姜叔叔林阿姨吵架了？”
我没回答，脑海里却想起了林惠茜说的那句‘盼希毕业就要和祁尧结婚’。
上辈子，我曾向厉靳年求证过，他说是假的。
他不会娶姜盼希。
我如获至宝，将自己的一腔少女真心尽数表白，告知。
却只换来一句：“我有喜欢的人。”
那时我强装着笑，祝福的话说的颠三倒四，整个人还坠入了冰河中，狼狈又不堪。
这次呢？
我想着日记本上记载的那些相处，那些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偏爱和对待。
“厉靳年，你有喜欢的人吗？”
厉靳年看了我很久，似乎是想要开口，手机却先一步响起。
他垂眸扫了眼：“你先进去，我还有些事处理。”
说完，接起电话越过我，朝姜家走去。
“姜叔叔？”
“嗯，我回来了，看到她了。”
“我现在过来。”
厉靳年的声音透过漆黑的夜幕一点点飘进我耳朵里，也掏空了我的思绪。
回到卧室，我打开了日记本。
【2022年4月7日，天晴。厉靳年带我去见了他的朋友，他们说，我是厉靳年唯一带给他们认识的女生。】
【2022年4月20日，小雨。我送了厉靳年一盆自己养活的玫瑰花树，他接过，说会好好养。】
【2022年5月13日，多云。厉靳年将我的生日记录下来，说每年都会给我庆生。】
……
很多很多，字字句句，是我以为厉靳年也喜欢我的证明。
出神间，楼下传来声响。
我走出房间，就看到厉靳年正在上楼。
我站在高高的二楼平台上，俯视着他。
这是从未有过的角度，能将他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
瞧见我，他停住脚步，微微抬头：“还没睡？”
“我在等你。”
厉靳年身姿挺拔，黑目里瞧不出情绪：“很晚了，睡吧。”
我没动，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前。
我渐渐从俯视，到仰视。
最后抓住他衣角：“厉靳年，你会赶我走吗？”
第9章
厉靳年拨开我的手：“不会。”
然后进门。
走廊里只剩我一个。
本该因他回答升起欣喜的心里，此刻却只有一种抓不住，摸不到的虚无感。
这天之后，我说不出和厉靳年之间是什么变了。
他还是那幅温柔的样子，在对待我的事情上，事无巨细，关切备至。
可还是觉得他像天边月，无法追逐，无法触碰。
直到临近高考的一周前，我再次见到了陆司昂。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脸色好像苍白了很多。
见到我，陆司昂走了过来：“姜忆，有兴趣出去聊聊吗？”
我抓着书包带的手微微攥紧，点下了头。
炽烈艳阳下的操场上，隐约间能看见热气。
耳边，陆司昂的嗓音清泠：“大学你打算报考哪儿？”
“我记得班主任那儿好像有斯坦福大学的保送名额，你转学过来后成绩优异，那个名额应该会给你吧？”
上辈子也有这样一个保送名额，却被姜天成强要过去，给了姜盼希。
美名其曰：“时念你成绩好，自己也能考上，没必要抢盼希的。”
那时候的我早就习惯了好的东西都给姜盼希，希望我的懂事，能够让父母多爱我一点。
但，没用。
这辈子……
“我也希望你去，只有那样，你才会有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人生。”
我灵魂一震：“你……”4
陆司昂冲着我笑，眼里充斥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与疲惫。
“姜忆，你真的好蠢啊！”
他噙着笑，嗔骂着。
我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像极了初见陆司昂的那次。
唯一的不同，就是除了声音，脑海内还浮现起了断章般的画面——
我远死异国他乡时，是陆司昂出现，办理了我的后事。
我的墓前，陆司昂红着双眼骂我，满是懊悔和自责。
【姜忆，我从高中你转过来，就一直跟在你身后，你为什么就看不到我呢？】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退缩，看着你追逐厉靳年，为他丧命！】
【早知今日，我就该走到你面前，让你知道还有我喜欢你。】
……
我有些站不稳，慌乱间，陆司昂扶住了我。
我紧抓着他手臂，声音急切到破音：“上辈子你认识我？”
陆司昂笑了，眼里热切真诚。
我却总觉得不安，想说些什么。
这时，电话响起，是厉靳年打来的。
莫名的，我看向陆司昂，他却说：“姜忆，重活一次，及时止损吧，去过你该过的生活，别让执念害了自己。”
他满眼复杂：“姜忆，叫一次我的名字好不好？”
几乎不受控制的，我开口唤：“陆司昂……”
他抬起温热的指腹擦去我眼角不知何时涌出来的泪水：“接吧，我去那边等你。”
话落就朝远处走去。
我看着他背影，许久，才收回视线接起厉靳年的电话：“怎么了？”
电话那头，厉靳年声音冷淡：“老师打来电话，说你没在琅嬛付费整理教室，你去哪儿了？”
“操场上，马上就回。”
我说着，抬头看向陆司昂。
可入目空旷！
根本没有陆司昂的身影！
这一刻，慌张袭满了心，我顾不上还在通话的厉靳年，急声喊：“陆司昂？！陆司昂！”
无人回应。
这时，听筒里传来厉靳年的问声：“你在喊谁？”
“同学，我先挂了。”我挂断了电话，满操场找陆司昂的身影。
可是没有。
我又跑回教室，也没有，转身想去别的地姜寻找时，却被姜盼希拦住。
她一脸得意：“这不是被赶出去的土包子吗？！还想跟我斗？我告诉你，爸妈已经说了，往后姜家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我不想理会她，绕过她想往外走。
姜盼希却不依不饶，她猛然伸手将我推倒：“这样吧，你跪下来求我，求得我开心了，我就去跟爸妈说不把你赶出学校！”
她的话，我听不清。
手臂磕在桌角的痛，我也感受不到。
我只是看着桌子，那个本该贴着‘陆司昂’名字的地姜，却变成了空白。
第10章
我怕是看错，使劲眨了眨眼睛，还是什么都没有。
这时，姜盼希的声音尖锐响起：“姜忆，我在跟你说话！”
我猛然抬头看她，声音沙哑：“陆司昂呢？”
姜盼希皱起眉：“什么陆司昂，你磕傻了吧？！”
说完这句，她转身离开。
我看着柠黄的桌面，忍痛起身。
我问遍了班级的人，包括老师，没有一个人记得陆司昂。
可明明刚刚他还在跟我说话……
突然，手机震动了下。
我低头，就看到和厉靳年的通话记录！
他听过我喊陆司昂，应该会记得！
我握紧手机，去找厉靳年。
可刚到他办公室外，就听到陌生的男声：“祁尧，你要出国的事还没跟姜忆说呢？”
我敲门的手一顿，上辈子在我努力追上厉靳年的脚步时，他对我说：“我会在美国加州理工大学等你。如果你能考上，我会考虑跟你在一起。”
于是我努力学习，不敢有丝毫懈怠。
去了美国才知道，厉靳年一直留在国内，陪姜盼希一起上了同一所大学。
而这辈子，厉靳年是真的要出国，却也没打算告诉我。
我说不出心里什么想法，就好像心脏被打了一拳，闷闷的疼。
我慢慢垂下准备敲门的手，转身想走。
门里，再度传出对话声。
“你就没想过，等你走了，她该怎么办？姜家不要她，你走了她可真没地可去了。”
紧接着，是厉靳年的回答：“我本就是受姜叔叔所托照顾她，她何去何从，我本就不在意。”1
本就是受人所托。
本就不在意。
短短两句话，如同雷轰在身上。
回到季家时，我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
这座房子里，厉靳年待我的那些好还历历在目，怎么就成了碎刀子，每一帧都割剐着心。
这时，楼上传来“砰”的一声。
我走上去，就瞧见季家的下人在打扫房间。
我看着那房间里所有的一切，是这些时日以来，我送给厉靳年的东西。
它们被堆叠在一起，连包装都没有拆开过，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而那棵厉靳年曾承诺会好好养护的玫瑰花树，也枯萎成一摊枯叶。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厉靳年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其实都浮于表面。
厉靳年和上辈子也没区别，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姜式而已。
是我误以为真，误以为有可能。
心如死灰的这瞬间，我曾以为会很惊心动魄，原来这么平静。
我看向打扫的下人：“这个房间我来打扫吧。”
支走下人后，我将房间里的礼物尽数搬出，连同着那本写满了心事的日记，一起扔掉。
之后，我收拾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直接消失在了厉靳年和姜家人的生活里。
……
等厉靳年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姜忆空无一人的房子。
曾经姜忆生活的痕迹，被全数抹去。
而走廊尽头那间本该紧缩的房门，却大敞着。
屋子里，姜忆曾送给他的一切东西，消失不见。
厉靳年立刻掏出手机给姜忆打电话，却是空号。
他又打给学校，也无人知道。
最后，他找到了姜家。
姜家人沉默后只说：“她大了，性子也不适合姜家，不见就不见了吧。”
这一刻，厉靳年对他们这种漠不关心，突然心生烦躁。
他没再多说，转身就走，派其他人去找姜忆。
然而，杳无音讯。
六年后。
陵城HG集团。
厉靳年面前摆着数不清的面试简历，结果上无一例外的打着鲜红的叉。
“一个都看不上？”好友秦朗叹了口气，“幸好我还有两个保底的，他们是斯坦福毕业的，在华尔街拼过几年，是闻名的投行分析师。”
“他们还是恋人，马上结婚了！对了，他们好像也是陵城人，说不定你们认识呢！”
话落，“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
随着秦朗话落，一男一女走进来。
消失六年的姜忆就这样突然出现在面前。
厉靳年瞳孔骤缩，迫不及待的走上前。
姜忆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对着秦朗开口：“秦总，我是姜忆。”
随后，她望着身边的男人，柔声介绍：“这是我未婚夫，陆司昂。”
第11章
厉靳年震了震，视线凝在姜忆的身上，怎么都移不开。
消失六年，再出现，却成了别人的未婚妻。
厉靳年有很多话想和姜忆说，但她只是对秦朗说：“刚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剩下的面试，改天再进行吧。”
留下这句话，姜忆就带着陆司昂走了。
从头到尾，没跟厉靳年说过一句话。
秦朗看着她背影，啧了声：“有能力的人，就是不拘小节！”
厉靳年看着已经空掉的走廊，沉默不语。
出了HG集团，
姜忆就放开了陆司昂的胳膊。
身旁的男人牵强的扯了扯嘴角，但还是难掩眼中的失落。
姜忆抱歉的说：“学长，谢谢你，刚刚我又麻烦你了。”
陆司昂收回自己的情绪，下意识的答：“我倒是很愿意，被你麻烦。”
此话一出，姜忆愧疚更显，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年，她的确是一直在麻烦着陆司昂，从在斯坦福第一次相遇开始，他就一直在帮助，照顾着自己。
一开始，她以为是眼前这个男人，是那个消失的陆司昂。
可后来接触了，才知道不是。
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名字，面容，却不是一个人。
那个上辈子为自己收尸，满心自己的陆司昂是真的消失不见了。
不过还好，她认识了这个陆司昂，相处中，他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也知晓双姜的心事。2
但是，姜忆却没有办法回应他。
见女人不回答，陆司昂无奈一笑，声音夹着一丝忧愁：“接下来回姜家吗？我送你。”
姜忆看着六年没回的陵城，摇了摇头。
她没有告诉姜家的人自己今天回来，也不打算现在就回姜家，毕竟在那个家里，没有人是真心喜欢她，希望她回去的。
回国前，姜忆就在网上找好了房子。
“不用了，我先不回去，我还有点事，我们再联系。”
一连串的回答过后，她便拦下了一辆的士扬长而去。
陆司昂看着消失的倩影，嘴角又是不自觉地抿了抿，随后，弯腰进入一早就来接他的车子里。
汇入车流中。
……
等到厉靳年从HG出来时，只有一阵阵热浪的夏风。
叮叮叮！
手机在裤兜里疯狂地震动起来。
“祁尧，到哪了？”
“马上回来。”
在接到季母的电话后，他又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惆怅，坐上了车。
季家。
对于很多年没有回来的儿子，季母表现得格外的热情。
不停地给厉靳年夹菜，问着那些嘘寒问暖的琐事。
有好几刻，厉靳年都想要告诉季母，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小心翼翼，但在看到季母热烈中带着愧疚的眼神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顿晚饭，就在季母的关怀中结束了。
客厅里，厉靳年看着端着果盘的季母，开口：“妈，我已经回了一年了。更何况我在国外这几年过得挺好的，您放心。”
季母微楞，眼中有泪光闪过：“这些年，是妈一直忙着在外奋斗，对你的关注少了。”
她看着厉靳年越发消瘦的脸庞，心疼：“如今你回来了就好，妈会好好弥补你的。”
厉靳年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其实很懂得季母的难，一个人带着自己，为了给自己好的生活环境，不得不出去打拼。
所以对自己的关注很少，他也才会总是时不时的就去姜家，和姜家人相处的比较亲近。
少年时不理解母亲的难，长大后的自己已经懂得了。
深夜。
厉靳年来到窗外，望着隔壁二楼那个熟悉的窗口。
却并没有灯亮起来，心脏闷闷的。
他不是不知道姜忆和姜家早已断联，却还是忍不住想，万一她回来了呢？
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感受，但是对于今天重逢后，他就更加清楚地肯定了自己这些年的答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小小的，害羞的女孩，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
以至于在国外的很多个日夜里，他都无数次的梦到姜忆的身影。
在外人看来，以前厉靳年会照顾姜忆，是因为与姜家的关系。
但其实或许从一开始初见，他便被她吸引了。
第12章
香椿公寓。
姜忆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输入密码走了进去。
啪的一声！客厅就亮了起来。
看着客厅那盏漂亮的水晶灯，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回到了记忆深处的那个夜晚。
她摆了摆头：“姜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该再留恋过去了。”
随手从玄关处，找出一双白色拖鞋。
姜忆就去了浴室。
躺在盛满水的浴缸里，水温渐渐上升，带走了长途跋涉而归的疲惫。
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不觉间，好像又回到了那年改变自己人生的夏天，又在那里被身穿白衬衫的少年所吸引。
只是结局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尽如人意。
冷风簌簌的江边，姜忆鬼使神差的像喜欢的男生告白，得到的却是对姜决绝的拒绝。
惆怅爬满心头，喉间堵得难受。
正在这时门铃声突兀的响起。
姜忆从梦中惊醒，恍然如梦，随手看了放在一旁的手机——晚上八点四十分。
“这个点，谁会来找自己。”8
虽然迟疑，她还是快速的从浴缸里出来，穿好了衣服。
打开门后，门后站着的是提着一大袋生活用品和零食的乔露。
姜忆还怔在原地，乔露就直接扔了手中的袋子，将面前的女人抱了一个满怀。
“时念，你个没良心的，我从斯坦福一走，你就不联系我了。”
乔露哭哭啼啼地抱着姜忆，嘴里都是埋怨。
姜忆被抱得掐点踹不过气来，趴着闺蜜的后背，嗓音哑哑的说：“露露，你要再使点力，那你可真的就要见不到过。”
听到这话，乔露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姜忆。
终于能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姜忆咳嗽了几声，将人带了进来。
“随便坐，我也是刚到，还没来得急收拾。”
尽管几年不见，乔露也没有客气，脱了鞋就盘坐在沙发上。
然后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打开了塑料带：“我知道你肯定没有吃东西，也来不及买生活用品，我都给你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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