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跟连笙吃饭的时候不要乱打电话。
每一次我都会道歉,盯着那张脸,乖乖说对不起。
沈宴一开始会迟疑地摸摸我的头,像摸小孩子:「下次改就好了。」
后来他托着腮笑眯眯看我:「你道歉的时候好乖。」
再后来,他不再给我立诸多规矩。
但我道歉的本能还没改,立马脱口而出:「对不起。」
沈宴顿了顿,还是咬牙:「这次道歉也不行。洛宁,我真的生气了。
「我早知道就让你姘头在战区过一辈子,干吗千里迢迢给自己戴顶绿帽子!」
我冷了脸。
他却浑然不觉,还在追问我:「他碰过你没?
「洛宁,说话,他碰没碰过你!」
我打断了他急躁的声音:「沈宴,你别再这么说他。他对我很重要。」
那边突然没动静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
沈宴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地笑着说:「洛宁,你从来没说过我对你很重要。」
他说:「你记住,我没说让你走,你就还是我的。」
「我不是你的。」我皱着眉纠正他:「从你去美国找连笙开始,我们就没关系了。」
沈宴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问:「所以你是在报复我,对吗?」
他似乎坚定了些:「你跟他在一起,是在气我对吧?我要是给你个后悔的机会——」
我越发皱起眉来:「沈宴,你别闹了。你和连笙好不容易在一起,就好好过。」
沈宴不说话了。
他的呼吸声低沉,急促。
过了一会儿,他什么都没说,挂了电话。
我听着忙音,叹了口气。
沈宴还是没有改变。
只要提起连笙,他的理智就回笼了。
从前他喝醉了,大半夜打电话让我去接他。
我穿着睡衣裹了件大衣就冲了出去,在酒吧门口接到醉醺醺的他。
寒冷的天气,我冻得手都僵了,可他却闹着不回去。
他朋友无可奈何,对我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给连笙发视频:「我让连笙看看你这副鬼样子。」
沈宴突然就站直了身子,清醒得像是没喝过酒,自己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我和他朋友站在车外,大眼瞪小眼。
他朋友眼中全是尴尬与同情:「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只有连笙能让他听话。」
我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不在意。」
那天我给沈宴熬醒酒汤,照顾他一晚没睡。
而他抱着我喊着连笙,一晚上。
我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问我,洛宁,你真的不会在意吗?
那你为什么手脚那么凉?
我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离,不再回想。
我看了看卧室。
那里有我最爱的男人。
从前怎样无所谓,关键是现在,我不在意了。
6
我和祁连开始筹备婚礼。
我去试穿婚纱,挂了沈宴好几个电话。
可手机还是震个不停。
都是沈宴发来的微信。
以前他一个月都不会发这么多微信。
「洛宁,我还没让你走呢!
「洛宁,你会后悔的!
「你干什么呢,回话!你以前不会这么久不回的!」
我让吵得不行,在更衣室抓起手机,匆匆回他:「我在试婚纱,你别发了。」
手机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紧接着,疯狂地震起来,一秒都不停,仿佛那边的人发了疯。
我实在没办法,接了起来:「沈宴,你要是再这么发疯,咱们连朋友都做不了。」
他却置若罔闻,只是一连串地问我:「他有什么好?
「洛宁,结婚和恋爱是两码事!」
他深呼吸了一下:「洛宁,你听话,你爸妈同意你结婚吗?要不你等我回去跟他们谈谈......」
我平静地打断了他:「沈宴,别闹了。」
那边安静了下来。
我静静地说,「沈宴,我真的要结婚了。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情投意合。」
沈宴还想说什么,我又打断他:「你这样连笙会不高兴的。」
他没说话,只是呼吸不再平稳。
我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过的,我是孤儿院长大的,哪来的爸妈。你为什么总是记不住。」
说完我挂了。
沈宴再没打过来。
而祁连一直耐心地等在更衣室外,丝毫不问我为什么会待这么久。
只是在我出来的时候,久久地拥抱我,不愿松开:「宁宁,谢谢你爱我。」
我回抱住他:「也谢谢你。」
我们都是孤儿院长大,自幼受一点好都要牢记在心,感激不尽。
不像沈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少爷,一向听话的前女友突然无缝衔接要结婚,发疯是难免的。
但我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
终究他也会放下不甘,往前看。
7
可我高估了沈宴的接受能力。
几天后,我快要办婚礼,每天都要睡美容觉的时候,沈宴又深夜打来电话。
他似乎喝了酒:「洛宁,你好样的。」
我已经十分不耐,筹划着要把他拉黑。
他一字一句,声音沙哑低落:「我那时候,怎么就不想着看一眼照片。
「只要看一眼,我就会知道不对劲。」
他委屈而愤怒:「可我一眼都没看,甚至把他从战区拉回来,治好,送到你面前。
「我他妈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看照片,我自己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
沈宴愤怒到声音发抖。
他压低了声音,听得出来,是在努力克制情绪,可还是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洛宁,你是不是,把我当替身?」
我沉默了。
他也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咬牙低喊:「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
可我却突然想起了当初。
连笙有了别的追求者,沈宴就在朋友圈发了我的背影。
穿着连笙想要的当季最新奢牌裙子。
那是我唯一一次穿沈宴送的衣服。
本来我都是吊牌都不拆,放在衣橱里,但沈宴那天磨着我穿上那件裙子,给我拍了照。
那是他第一次在朋友圈发我,好多人点赞,不少人在评论区问我是谁。
沈宴搂着我给我看,吊儿郎当地叫我:「老婆,他们都在问你。」
沈宴心情好的时候,会叫我老婆。
他把我的发丝缠在手指上绕来绕去:「我说你是我老婆,我那帮哥们儿羡慕坏了。」
我笑了笑,眼睛却扫到一条新的评论,来自连笙:「我想去看音乐节,去吗?」
过了一会儿,沈宴瞄了眼手机,手顿了一下。
他把手机扣了过去,若无其事地拿出信用卡:「去买几个包去。」
然后站起身,穿上外套要走。
我看着他往外走的身影,鬼使神差地突然留他:「沈宴,不要出去行吗?」
沈宴握着门把手,犹豫了会儿,转身跟我笑:「自己孤单啊?那就多逛一会儿,再买几身衣服,买几套首饰。」
他转身关门,在门关上的时候,突然又说:「我一会儿就回来,老婆。」
我看着门被缓缓关上,低了低头,不知是什么心情。
当时我们已经从大学走到了工作,沈宴从叫我宝宝,改叫我老婆。
多多少少,心里对他还是有不同的。
我看着茶几上的信用卡,看了良久,把它放在了抽屉里,再没动过。
也再没动过心思。
过了几天,沈宴回来了。
那条有我的朋友圈,不知何时删了。
朋友打电话问他,为什么删了女朋友照片,他云淡风轻:「哦,就是路上看见的女孩儿,觉得好看就拍了,不删怕你们误会。」
彼时我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乖巧温和。
他挂了电话,亲了亲我的耳朵:「老婆真乖。」
他想了想,还是把我照片发到了朋友圈,只是自己可见。
沈宴摸着我的头发:「老婆这么好看,不给别人看。」
我看着他那张脸,笑笑不说话,心里无波无澜。
一如那张尘封在抽屉里的信用卡。
我那时候,没叫过一声委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可现在沈宴满是不甘心:「洛宁, 说话。我到底是不是替身?」
我叹了口气,决定把有些话摊开来讲:「那我呢,沈宴?
「我这六年,又算什么呢?」
沈宴顿住了。
我自顾自地说:「六年,我没在你面前叫过一声屈,沈宴,你这才几天,就受不了了?」
沈宴的呼吸听着很乱。
我又叹气,挂了电话,把沈宴的微信和手机全拉黑。
与那六年,彻底告别。
8
我和祁连领证办酒,一气呵成。
我精心布置,挑选婚纱,给了自己一个梦幻的婚礼。
从今后我不再是无依无靠,我有了自己的家,和家人。
可婚礼上,闺蜜赵宁却告诉我,沈宴连夜订票,发疯一样往回赶。
我其实不怎么信。
毕竟他和连笙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他不会那么冲动,扔下连笙回国。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会真的出现。
我印象中的沈宴,颀长英俊,一身贵气。
而现在的沈宴,脸色煞白,很是憔悴,手上拿着个首饰盒,静静地看着我和祁连。
与其说看着我,他更像是在看着祁连。
我让他吓了一跳。
沈宴看看祁连,又看看我,朝我勾了勾手指。
正好祁连去招待同事,我怕沈宴闹事,跑去找沈宴,温声软语求他:「你别闹事,这个婚礼对我太重要了,我不想出岔子。」
沈宴脸沉了沉。
明明我在恳求他,却仿佛激怒了他。
他看了看远处的祁连:「洛宁,我们俩,谁像谁?」
我怔了怔,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
沈宴又问了一遍:「老婆,我和他,谁更像个替身?」
他叫我老婆,熟稔得仿佛我们还在一起一样。
可他以前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叫我老婆。
而他心情好的时候,都跟连笙有关。
我宁愿他连名带姓叫我洛宁。
我冷了脸:「沈宴,我不是你老婆。」
我指指祁连:「我是他老婆,有证的那种。」
沈宴盯着我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让我有点后悔这么说话。
他大少爷出身,让人这么怼,难保不任性干点什么。
我僵在原地,想着怎么能把这瘟神请出去,却又听见祁连在叫我。
我满心忐忑,又不敢露出来,心里全是沈宴冰冷的表情,和我命运难卜的婚礼。
祁连像是什么都没看出来,把我搂在怀里,温和地安抚着我的不安:「别乱跑,回头找不着你。」
他又拍拍我的肩:「别怕,我在呢。」
我靠在祁连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不安竟然不翼而飞,我笑着点了点头:「嗯!」
祁连低头在我唇上啄了啄,被我反手抱住,吻了回去。
只要祁连在,婚礼顺不顺利有什么关系。
祁连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我吻得深情而投入。
一吻结束,我发现沈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