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山问我怎么哑巴了，我收了笑容，低下头思考着应该怎样跟他解释。
他瞬间拳头捏得梆硬，说：「是不是又是沈芊芊那个心机女干的？等着哥去收拾她！」
沈明山不喜欢沈芊芊很久了。
从小，沈明山就因为年纪比沈芊芊大被交代要让着妹妹。
沈芊芊喜欢扮公主，要沈明山给她扮王子。
但沈明山只想扮葫芦小金刚，他不答应，沈芊芊就哭，沈明山就挨揍。
沈芊芊越哭越凶，沈明山越挨越倔。
到后来，沈明山一听到沈芊芊的名字就讨厌。
那时候起，他就在怀疑沈芊芊不是沈家亲生的。按他的原话来说就是：「沈家的基因生不出心眼这么多的人。」
上辈子我被沈芊芊陷害的时候，只有沈明山会出来替我说话。
只是沈家父母知道沈明山从小就不喜欢沈芊芊，从不在意沈明山对沈芊芊的指控，还更加心疼沈芊芊在沈家的处境。
上辈子我们兄妹俩又是如出一辙的笨嘴犟种，两个人加起来，都没有茶过一个沈芊芊。
幸好如今局势不一样了，我和沈明山都不是从前那个自己了。沈明山跟我说，他已经对自己进行了吵架特训，现在的他，是沈明山加强版 2.0。
9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芊芊还是惯例往沈母边上一挤，将我一屁股撞开，临了还朝我露出个得意的眼神。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明山就已经梆的一声拍了筷子：「抢座抢位抢父母，你还有没有素质？」
「明山，你怎么对芊芊说话呢？一家人和和美美吃顿饭，你冲你妹妹发什么火？」沈母闻言有些不开心。
沈明山嘴一瘪，将我从对面拽过来，一把摁他怀里：「我可怜的妹妹哟，你已经被人害得连话都不能说了，吃个饭还要被人抢座位，我刚才都看见了，你想坐妈妈身边，想得眼睛都红了。」
沈芊芊也委屈：「可是哥哥，我一直都坐妈妈身边的。」
「哥哥哥哥，谁是你哥哥，我可不给没血缘又没素质的女的乱当哥。」沈明山说着，朝我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
我立刻趴在他怀中啊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沈母先前没有反应过来，这会见状赶紧拍了拍自己另一边的位置，柔声唤我过去坐。
我刚要起身，就被沈明山一把拽住：「咱不受这气啊老妹，听话，咱不受这气，你已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是选项 E，是第五排的第六个，是西装的备用扣，咱不去给人当 plan B。」
一番话说得沈母越发愧疚，连带着沈芊芊也如坐针毡。
眼见着形势大好，沈明山还想乘胜追击。
沈父适时一拍桌子：「好了，先吃饭！」
虽然吃饭，但我和沈明山铁了心要给众人添堵。
一顿饭吃得气氛不好。
沈芊芊想要给沈父沈母献殷勤，她夹一筷子菜，沈明山就要往我碗里塞一筷子。
同时长吁短叹：「我苦命的妹啊，以前替人遭了那么多罪，现在好不容易回家了，来快吃点好的。」
饭吃到一半，沈芊芊脸都绿了。
终于，她放下碗筷，对着沈明山怯怯开了口：「哥哥，你是在为了如然针对我吗？」
说完她低下头，情绪刚酝酿到位。
抽泣的声音已经响起。
不是她哭的，是我哭的。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我一边抹泪，一边打字：从前我多吃一口菜，养父都会打我。原来，有亲人的感觉这么好。
「哎哟喂，我的天呢！我妹妹作为沈家的千金，从前居然连几口好菜都没吃过。还要被人爆捶，你看看捶你的人的女儿在我家被养得白白胖胖的，你自己倒身上没有二两肉了！」沈明山抱起我又开始嚎啕。
沈芊芊的哭声卡在喉咙里要出不出。
沈母的眼泪却又已经出来了。
眼见着一顿饭快要吃不下去，最后是沈父出来打圆场，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他将矛头直指沈明山：「你今天话太多了，以前怎么教你的，食不言寝不语。」
「多说点怎么了？！」重生过来的沈明山不再唯唯诺诺，他梗着脖子冲沈父开口，「如然都已经不能说话了，难道还要她继续闷声受委屈？我替她把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有问题吗？」
沈父被他这话弄得一怔，随即后知后觉地来观察我的脸色。
他好像还不太适应我哑掉这件事，总以为我的沉默就是默认顺从的意思。
「如然，这几天在家里，爸爸妈妈让你觉得委屈了吗？」破天荒地，他问了这样一句话。
上辈子我和沈明山两张嘴，都抵不过沈芊芊在那哭着卖惨。
这辈子我当哑巴了，他们反而愿意尊重我的意见了。
我觉得这场面实在滑稽得很，忍不住想咧嘴笑，被沈明山一筷子敲在脑袋上。
赶紧继续低头呜呜呜。
许久之后，沈父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他动摇了。
10
沈父和沈母不同，在沈父心中其实一直将亲缘看得更重，上辈子的他对我的态度总归要比沈芊芊要好些。
只是沈芊芊毕竟也是他宠着养大的。
有些事情他一时做不下决断，但如今沈芊芊的存在让本就被他们亏欠的我觉得委屈了，沈父的心里也会重新考虑沈芊芊的去留。
沈芊芊当然也知道这点，她有些坐不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抱着一堆名牌衣服包包敲响了我的房门。
她朝我说：「姐姐，我把占了你的一切都还给你，求你不要分走爸妈对我的爱好不好？」
见我没有反应，沈芊芊有些急了，她朝我欺进一步，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道：「沈如然，你别以为沈明山帮你就了不起，我照样能让你在这个家里待不下去。」
说完，她斜着眼上下打量我：「长这么骚，有没有被你那养父睡过……啊！」
这一声惊叫是因为她发现我的手正在猛抠她的肚脐眼。
我如今是个哑巴，没办法跟她在言语上争吵。
只能用变态的行为来阻止她变态的话语。
沈芊芊受不了这种变态，一巴掌朝我甩来，被我抓住手跳了一支圆圈舞。
下一秒，我咧开嘴冲她嘿嘿一笑。
乱讲话，你要遭老罪咯。
我揉乱头发，翻白眼，后退，起跳，阴暗地爬行，尖叫，猴子尖叫，喝疯猴子果汁，朝她手脚并用地扑过去，用力撕扯她的头发。
我常年和养父互殴，一身腱子肉，这会只是对着沈芊芊的刘海处轻轻一揪，她便直接被我拽掉了一撮毛，露出拇指大块的头皮来。
沈芊芊这下眼泪都痛出来了，望着还在猴子抓地的我满面惊恐。
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栽赃陷害，转身就朝屋外跑去。
跑到楼梯口的时候，我一个猛扑跳上她的后背，沈芊芊听见动静回过身下意识伸手一推。
我从楼梯口摔了下去。
然后被拉着父母赶来的沈明山接个正着，
我顺势趴在他怀里嘤嘤嘤两声，再抬起头时，已经又是一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模样了。
「沈芊芊！」沈明山将我护在怀中朝她吼道，「你太恶毒了！如然已经把一切都让给你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放过她！」
沈芊芊呆愣在原地，这是她原先为自己准备的台词，此刻却变成了沈明山在向她问责。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沈芊芊怔怔地想要为自己辩解，目光在触及我之后变得激动起来，「是她，我一进来她就朝我发疯，沈如然就是个精神病！她……」
「沈芊芊，跟你姐姐道歉！」
这一下，不只是沈明山生气了。
沈父暴怒的一声吼，将沈芊芊本已崩溃的理智拉回了笼。
真有她的，在别人家里说别人亲女儿精神病。这么敢说，不要命啦。
沈芊芊猛地一颤，在对上了沈父沈母失望的眼神后，面色灰白下来。
那一天，沈芊芊都没有出门，她整天都跪在了家里的楼梯口处。
而上一世跪在那的人，是在沈芊芊的刺激下没忍住打了她一巴掌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