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翰佑却只是轻嗤一声：“我没想要走出来。”
一句话，让心理医生彻底愣在了原地。
顾翰佑已经站了起来，拎起搭在一侧的西装外套，大步离开诊室。
心理医生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心中止不住唏嘘：“情爱伤人啊。”
顾翰佑一路走到停车场，径直上了车。
狭小的空间给了他莫名的安全感，他低伏在方向盘上，深深的吸气。
刚刚的梦境让他的毁灭欲极速上升，他每半月来做一次治疗，大多时候他都要求在诊室好好睡一觉。
每次在医生的刻意引导下，他总是可以梦到以前。
梦到在正常情况下从来不入他的梦的姜诗意。
他真的真的很想她。
即便噩梦的概率远远大于美梦的概率，他也像是着了魔上了瘾一般想要见她。
“姜诗意，我该怎么办？”顾翰佑轻声呢喃，一滴清泪快速坠落，滴在黑色的西装裤上瞬间隐没。
顾翰佑开着车漫无目的的晃荡，最后转到了姜诗意的家。
她以前的家，三年前出事后，他们家的人就搬走了。
他再也找不到关于她和她家人的一丝讯息。
只有从医生口中得来的她已经去世的消息。
顾翰佑看着这桩独栋的小洋房，怔怔出神。
记忆中的姜诗意乐观坚强，有些娇气却又莫名能吃苦，一看就家境不错。
他那时年轻气盛，总觉得他们有大把的以后。
偶尔姜诗意想要些浪漫的仪式感，他总是不以为意。
后来……没有后来了。
顾翰佑的车缓缓开走不久，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他刚刚停过的位置。
“墨宁哥，姜诗意不回来住吗？”周行聿和姜诗意一样大，比姜墨宁小三岁。
姜墨宁看着前方消失的车，有一瞬怔愣，听到周行聿的话才回过神来。
“她暂时还待在十三巷那边，我过来给她拿些衣物。”姜墨宁开门下车。
周行聿跟在他的后面：“她现在怎么样了？我给她打过很多次电话，她都不让我去看她。”
“那你今天和我一起过去吧。”
姜墨宁转头看向周行聿：“之前她情绪不好，现在好多了。”
“她的眼睛……”周行聿看着姜墨宁瞬间变得不佳的神色瞬间噤声。
“眼睛的事暂时还说不清楚，医生那边也没有定论。手术风险大，暂时只能养着。”姜墨宁语速极快，像是很回避这件事。
周行聿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他一个外人听着都心酸，更何况是亲兄妹。
姜墨宁虽然总是欺负姜诗意，但是每次有事又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护着姜诗意。
“诗意她情绪虽然敏感，但没必要故意回避这件事。她比我们想的要坚强，过几天她就去花店帮忙了。”
说起这件事，姜墨宁的眼中才泛起些许的笑意。
周行聿也轻松一口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十三巷。
“姜诗意。”周行聿站在一旁看着沙发上端坐着，眼神却十分空洞的女人。
即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的心也止不住的疼。
姜诗意的那双眼睛非常的漂亮，如今却失去了灵魂。
“周行聿，你来了呀！”姜诗意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显得很开心。
可周行聿却从中看出了化不开的哀伤。
第十八章
阿布蹲在姜诗意的身侧，看到生人，下意识的护在姜诗意的身前，眼神警惕的看着周行聿。
周行聿退了两步，隔开安全距离，阿布打量了数下才缓缓的趴了下去。
“你家阿布真聪明。”周行聿的声音轻柔，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开启一个舒适的话题，让人对他升不起讨厌的情绪。
姜诗意安静的和他聊着天，周行聿语速不快，聊得话题却天南海北的，什么内容都有。
姜母看着逗得姜诗意笑得停不下来的周行聿，频频点头。
她小声对着在一旁备菜的姜家父子道：“我就知道行聿是个好孩子，我当初让他们相亲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
姜父不置可否。
姜墨宁却轻轻皱眉道：“妈，就算小意不嫁人也没关系，况且周行聿不合适。”
姜母一愣，嘀咕道：“怎么不合适了？我们家小意哪里不好了，眼睛以后会好的……”
“周行聿是很不错，可是他妈妈你觉得的合适吗？”
想起周母，姜母瞬间噤声。
三年前的事故发生后，周母后来也来过电话，只是话里话外都是对上次相亲的排斥。
姜家人自然也不是非得上赶着，只是到底心下不舒服。
十几年的邻居了，人心凉薄也不过如此，但是也只是很礼貌的接受了这个接过。
至此两家的来往就少了很多。
“我知道了，是我心急了。”姜母叹了一口气，又把视线转移到姜墨宁身上：“你呢，你操心小意的事，怎么不多操心你自己，一大把年纪了也没个女朋友。”
姜墨宁的手一顿，没有搭腔。
见儿子不搭理自己，姜母又将活力转移到了姜父身上，姜父也跟个闷葫芦一样任由姜母训斥也不回话。
一家人吵吵闹闹，不大的小巷弄堂里好不温馨。
……
顾家，桌上气氛凝滞。
顾翰佑置若罔闻，一派坦然的自顾自的吃着饭。
任由桌上的大人打量。
最后顾父忍不住出了声：“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等我和你妈死了吗？”
顾翰佑轻轻皱眉，放下手中的筷子：“我早就已经和你们商量过了，你们不是没有意见吗？”
顾父听他提起就气不打一处来：“你那是商量？分明就是通知。我知道当年是我们家对不起人家小姑娘，你欠了她一条命。”
“可是她都不在了，你到底想怎么样？补偿他们家不要，公益我们家每年都在做，难道你要为她赎一辈子罪吗？”
顾翰佑眼眸漆黑一片，整个人异常沉静：“对，我就是要赎一辈子罪。”
顾父伸手就将手旁的杯子摔在地上，“啪嗒”一声将桌上的众人吓了一跳。
“你混账，你对得起你的家人吗？”
“我现在还坐在这里，听你们的话乖乖上班，就已经很好了。”顾翰佑神情淡然，仿佛早就习惯了这种斥责。
不等顾父反应，他冷漠的起身往外走。
一直走到门外，微凉的风出走身上的躁意，他的心才冷寂下来。
其实顾父顾母没有什么责任，他知道。
只是他就是忍不住，失去她之后的每一天，看着其他人都像在看敌人。
这世界的每一阵风，每一阵雨都开始有罪了起来。
失去她之后，世间万物都成了罪魁祸首。
他连自己都没法再爱了，更何况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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