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瑾淮看着那碗清淡的白粥，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池烟曾为他熬过的粥。
她很早就起床，一个人在厨房里准备着。
她给他熬粥用的是砂锅，小火慢熬，香味通过时间的沉淀从砂锅盖子里一点点往外渗透，很快就蔓延到整间屋子。
有时候，池烟会在粥里放一些蔬菜，或者是肉，确保营养均衡。
是她一日一日将他的胃慢慢养好的，但时间久了，他终究还是腻了。
他宁愿在外面喝酒，也不看她熬的粥一眼。
谁能料到，会再也喝不到。
他好想念那个味道。
章煜站在走廊上，头探出窗户，烟雾随着风一点点飘散。
池烟，没有池烟，傅瑾淮迟早还会找机会伤害自己。
他可以看着傅瑾淮一个月、两个月，但能看着他一辈子吗？
章煜呼出沉重的一口气。
他怎么就忘记了，傅瑾淮是一个可以对自己都无比狠心的人。
他们是高中就认识的朋友，曾经傅瑾淮因为有密集恐惧症，愣是强逼着自己不断地看着密集的图片。
他一边吐，一边坚持着看，直到再也吐不出来，就那样克服了自己的恐惧。
章煜那个时候就觉得，像傅瑾淮那样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能获得常人可望不可即的成功。
事实证明，傅瑾淮仅仅用了三年的时间，就一跃成为歌坛不可替代的那个人。
即使是后来和池烟结婚，他的能力也没有丝毫被影响到。
章煜一直以为，是因为傅瑾淮不爱池烟，所以他的生活轨迹并没有任何改变。
可现在，他却突然有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或许就是有池烟呆在傅瑾淮的身边，傅瑾淮那颗一直漂泊的心才终于安稳下来，他才有了安全感和归属感。
因为不论他去到哪里，家里的那盏灯始终都会为他点亮。
第二十七章 家的味道
一周过去，傅瑾淮的身体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差了一些。
他不吃饭，只能靠着营养剂维持着，他也不睡觉，因为失眠和臆想在折磨着他，只能靠安眠药。
他就像一棵被从土里拔出的树，失去了养分，失去了水分，就算晒着太阳，生命还是在一点点流逝。
章煜被逼急了，想着许安冉和池烟长得差不多，就想让许安冉过来帮忙。
在说明了他的意思之后，电话那边却传来一声嗤笑。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要我假扮池烟，凭什么？”许安冉冷哼，语气不屑。
“许小姐，”章煜皱着眉，语气郑重，“瑾淮真的快死了，就算是帮帮忙，不过是演一场戏，让他有活下去的念头。”
“他活还是死，跟我有什么关系？”许安冉问。
章煜看不到，她此刻的脸上充满了嫉恨和愤怒。
傅瑾淮给池烟写了一首歌，全世界的人都在猜这个名字里带“素”的女人到底是谁，可是许安冉知道。
她怎么也没想到，傅瑾淮会真的抛弃了她，甚至爱上了池烟！
多么耻辱的一件事。
那个只爱着自己的男人，怎么可以爱上别人？
既然她得不到，与其让给别人，倒不如死了。
闻言，章煜眉心更深：“你不是，爱着瑾淮的吗？”
许安冉扯了扯嘴角，说：“爱？谁爱他啊？要不是看他有钱，我才不会回来找他，现在他都快死了，我当然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许安冉！”章煜怒吼了一声，“亏傅瑾淮一直记着你，你他妈真是不知好歹！”
他早知道许安冉不是什么好人，却没曾想她连对过去傅瑾淮的感情都是假的。
“不知好歹的是他傅瑾淮！他如果好好的跟我复合，现在还会把自己搞成那个鬼样子吗？”许安冉毫不在意地回道。
“行，行，许安冉。”章煜攥紧手机，“既然如此，就请你以后彻底从傅瑾淮的身边消失！”
说完，他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那顷刻间碎裂的手机，彰显着章煜此刻的愤怒。
他双手叉着腰，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张脸气得通红。
片刻，他心中仍烦躁不已，用力地一脚踢在墙上。
这时，一双白色帆布鞋停在了那个摔碎的手机旁。
章煜下意识瞥去一眼，一瞬愣在原地。
……
疼，好疼……
不仅是胃，他的头也好疼。
像是有千万根又细又尖的针，一下，又一下地扎着。
冷，好冷……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渗着冰冷的寒意。
“瑾淮。”
是池烟的声音。
傅瑾淮循声看去，池烟站在厨房里，正温柔地笑着看着他。
他本能地走过去，闻到了他熟悉的粥香味。
他知道，这是他的幻觉。
他想要见到什么，幻觉就会为他编造一个什么样的画面。
他用他的痛苦换来片刻的快乐，所以他对他的痛苦甘之如饴。
傅瑾淮笑起来，问：“在煮粥吗？”
池烟点点头：“是你最爱的海鲜粥。”
就这样，别让我再醒来。
但是，他还是从梦里醒了过来。
傅瑾淮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心脏仍是疼的。
突然，他皱起眉，动了动鼻子。
为什么他还能闻到那海鲜粥的味道？！
“醒了？正好，起来吃饭。”章煜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傅瑾淮猛地转过头，看向章煜手中的碗，那香味似乎就来自那里。
可是怎么可能？难道，他还在梦里？
出神之际，章煜已经舀了一勺，送到了他的嘴边。
傅瑾淮下意识地张开嘴，浓郁的粥香久久萦绕在口腔中。
他怔住，好久才缓缓开口问：“这粥，哪来的？”
第二十八章 愧疚，还是爱
章煜眼神闪了下，他又舀了一勺送到傅瑾淮嘴里，说：“楼下买的。”
可傅瑾淮吃着粥，这味道分明就与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他不会搞错的。
下一瞬，他一把攥住章煜的手，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你骗我是不是，你告诉我，你实话告诉我，这粥是不是，是不是……”
章煜都不知道傅瑾淮那么虚弱的身体，怎么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能让他的手动弹不得。
他拧着眉，心虚地咽了下喉咙，问：“是不是什么？”
“池烟，这是池烟做的粥的味道……”傅瑾淮紧紧盯着章煜，眼睛里全是血丝。
章煜身子一僵，愣住。
他倒是没有想到，傅瑾淮只是吃了两口，就能这么笃定。
但他避开眼光，说：“你搞错了吧，这粥就是在楼下买的，你身体状态太差了，说不定味觉也受到了影响。”
“章煜！”傅瑾淮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他的嘴微张着，似是要说什么，可是他顿了几秒，力气一瞬消失，人也跟着颓废了下来。
他松开章煜，呢喃道：“是我的幻觉，又是我的幻觉……”
章煜看着傅瑾淮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心疼。
可是……
半小时前。
“好久不见。”池烟站在不远处，微微笑起来，对章煜说道。
章煜整个人都傻了，有那么几分钟甚至以为自己也患上了臆想症。
池烟似乎是看出他的心思，说：“我没死，或者说，又活过来了。”
片刻，她唇边的笑染了些苦涩，像是自言自语道：“我知道，是挺吓人的，但我真的不是鬼。”
章煜终于回过神。
看着池烟有血色的脸颊，还有脚下的影子，怎么看倒也真的不像是个鬼。
但他还是缓缓走过去，伸手捏了一下池烟的胳膊。
有温度的，是活人。
这个举动惹笑了池烟，她抬起手腕，说：“要不要把个脉？”
章煜被调侃得有些手足无措，连连后退一步。
可看着眼前的池烟，他还是一头雾水，尽是茫然。
他问：“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池烟将机械心脏的事简略地告诉了章煜，最后说明了回来的本意。
“我听说……他，现在不太好，”她咽了下喉咙，“所以想回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听见这话，章煜眼睛明显的亮起来，就连语气都激动了几分：“你，你回来就行了，你快跟我去见瑾淮，只要见到你，他肯定……”
池烟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