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下来的工作做得并不顺心。
傅雪生、闻姗两个人的脸,以及近日里来大大小小发生过的事都在我脑海中打转。
这期间里,傅雪生给我打过几通电话,我都因在开会没有接到。
再之后,他就像是往常与我置气一般,吊起了他一向高冷的脸面,没有再主动拨地打过我的电话一次。
后来,就是闻姗与我的约见。
我难得地抽出了空,见了她一面。
意料之中,她与我说了一些有的没的。
无非是吓唬那些不谙世事小女生的台词。
我笑了笑告诉她:「闻姗,我林念对待感情是拿得起放得下,若傅雪生真如你所言与你两情相悦,我自然是没兴趣参与别人的感情。可你们明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为什么没有跟你在一起呢?」
我这句话虽然是刻意地直戳她的心事,可也是事实。
我那时自信地觉得,要是他们真的有可能,为什么傅雪生会答应我的追求?
且我和傅雪生正式地在一起的那天,我明确地告诉过他,如果他不愿意,我是不会强求的。
而傅雪生没有拒绝。
我当时无论是阅历还是经验,都让我很自信。
其实我一直都是自信的。
直到我和闻姗同时被咖啡厅因违建而坍塌的脊梁压倒在废墟中,深埋在地下,而傅雪生惊慌地跑向她时。
我不是那么自信了。
以及,我在急诊门口,看见他哑声地对医生恳求:「求求你了医生,你一定要救救她,她对我真的很重要!」
17
我不是一个见暗就说黑的人。
所以我后来去找傅雪生佐证。
我问他和闻姗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不是真如她所言,我才是那个不长眼的局外者?
而傅雪生薄唇紧抿,只会说一句「不是」,其他的一概不言。
他在生气。
而生气的原因,让我有些发笑。
是因为我来找他时恰好遇见了一位商业朋友。
他好心地扶了一把欲要跌倒的我,正好被傅雪生看见。
他阴鸷着一张脸,语气不善地问我那个人是谁。
先不论他与闻姗的那些不清不楚。
我的脾气,还轮不到他来对我进行质问。
于是我一气之下,故意地随口说那是我新看上的男人。
傅雪生的秉性,都是我这些日子里一步步地惯出来的。
在我面前,他向来占据高位,被我哄、被我宠。
所以他照例冷着一张脸,拒绝回答我任何关于他与闻姗的问题。
可这在我看来,与承认已经没有了任何区别。
因此,我离开的那天,也就没有通知他。
走得干脆利落。
走得毫不留恋。
18
楼下的傅雪生没有任何遮脸的意思。
他渐渐地被人认了出来。
我在楼上木然地看了许久。
直到楼下被围观群众围得水泄不通。
职员们开始纷纷地抱怨。
我才收回视线,让人将他带了上来。
我坐在办公桌后的沙发椅上。
一如当年的居高临下。
「傅雪生,你到底在闹些什么?
「你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点责?」
然而「孩子」两个字,就像是触发的关键词。
让原本一进来惨白着一张脸,灼灼盯着我的傅雪生瞬间红了眼眶。
他说:「我没办法了。
「我要是再不闹一闹,你就要嫁给别人了。」
他垂在身边的手一点一点地攒紧起来,似乎在克制着不让自己再向前一步。
他的喉间似有着哽咽之意,音色作哑:
「林念,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
「可你却抛弃我一走了之。
「你走了三年,我找了你三年!
「你说你喜欢我熠熠生辉的样子,说我当起明星来一定会特别好看,你会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我。
「你说这样即使我丢了,你也会找到我。
「好,我信了,我进了这个圈子。
「可你呢?
「一句话没有就消失。
「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又见到了你。
「却又被告知你要嫁给我的小叔。
「那我呢?林念。
「我是什么?
「自始至终我在你心里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说扔就扔、说弃就弃的玩物吗?」
他一连串的质问仿佛带着无尽的委屈,像是在对我展示他那并不好过的三年。
我却闻声发笑。
我抛弃他?
三年未见,我还真不知他反咬一口的能力倒是如此厉害。
面对他的声声质问,我将当年的那些事一股脑地全都反击了回去。
然后满意地看着他渐渐地没了血色的脸,让人将他逐出去。
可当年那个被我宠坏,极度不愿与我解释的少年。
如今却喑哑着声色,一步将我揉进怀里。
「念念,我没有,我没有骗你。
「我对闻姗根本没有任何超出男女的感情!」
他说,闻姗在他小的时候,救过他的命。
而她父亲病逝前,他答应过会帮他好好地照顾闻姗。
我回以冷笑。
他又说:「林念,闻姗恨你,她想报复你。」
原因是我爸当年撤了一个项目的投资,让闻姗家破产,父母因负债自尽双亡。
而他困在我们两个中间,左右为难。
他说,当年我和闻姗同时被埋于地下,他根本不知道我在那里。
等到听闻我也在的消息后,误以为被推进急诊室的人是我。
我更是笑到都有些干咳。
笑够了。
我便一把推开了他,勾唇讥讽:「怎么,当年没张嘴,如今又有嘴了?」
......
19
我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根本没理会傅雪生是什么表情。
而是去找了傅锦,对他表达了歉意。
傅锦同样地对我致了歉,自认家教过失。
我们相视一笑,终是如释重负地解了这双方都不太舒适的婚约。
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后,果然舒服多了。
只是那天临走前,傅锦以长辈的姿态,对我说了许多傅雪生的事。
譬如他真的在我走后,浑浑噩噩了一年多,发疯了一样地在找我。
可惜当年他太过心气清高,从未过问过我的家庭,根本无从下手。
又例如,傅雪生当年只是个十九岁的学生,根本不懂失去的滋味。
所以他一直觉得我那么捧着他,即使他表现得冷淡,我也会宠他无度。
还有他那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那时的他是天之骄子。
高傲惯了,也伪装惯了。
他喜欢我一直对他上赶着的样子。
可惜他没长嘴,他不愿说。
所以即使心里喜欢极了,也一直憋着不告诉我,反而刻意地维持冷淡的模样,想要我继续哄着他、宠着他。
以及他完全没有成熟的是非观,不懂取舍的言行。
既想要应承闻姗曾经的救命之情,又自我觉得,是为我好地不告诉我,自顾自地承揽住所有,觉得这便是对我好的最佳选择。
......
那天的傅锦讲了很多。
我也听得很是认真。
临走前,他语重心长地劝解我:「林念,你和雪生,似乎有很多的误会。」
我闻言挑了挑眉,对他神秘地笑了笑。
「不,你错了傅锦。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我可是林念。
我只是和一个十九岁的男大学生谈个恋爱。
又不是缺了智商。
怎么会让这些事懵闭住我的双眼?
我啊,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因为一个男孩子的成长,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而这个代价,在我的观念里,不应该由女人来付。
前任栽树,后人乘凉。
这不是我林念会做的亏本买卖。
......
20
早在我第一次见到闻姗的时候。
我就对她做了调查。
那时我觉得她有些眼熟。
可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件容易忽略的事。
因为在商业上,若是没有良好的识人能力,是一种不敬业的表现。
所以我派人查了她。
这一查,便查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事情的表因,确实如傅雪生说的那样。
因为我爸的撤资,导致她们家家破人亡。
可我知道自己父亲的人品,他不会做这种有失水准的事。
因而调查结果也很明显。
是闻姗父亲承包的项目产品出了纰漏,害死了人。
被我爸发现他们还想装作不知道地继续售卖,这才断了他们的资金链。
闻姗的父母扛不住压力,在家烧炭自杀。
但在自杀前遇到了曾经世交家的儿子傅雪生,便对他说了些模棱两可的遗言,让他帮忙照看下自己的女儿。
这让当时年仅十六岁的傅雪生对生命的易逝心生震颤。
以至于后来闻姗要他帮忙接近我时,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这才有了我们的初遇。
其实不做这份调查,我也知道傅雪生是刻意地接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