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晟摆手,看了她一眼,“你着急了,冷静一下,如果真的要在多福寺的路上杀我,怎么可能会先告知我们是多福寺?只怕多福寺是一个幌子,明日上路的时候,肯定会改路线。”
箬岚一怔,慢慢地冷静下来。
没错,今日崔氏与她一唱一和,这是个局,基本是肯定的,崔氏心里清楚,她是细作的身份早被识破,所以,此举如果要行事,就断不会是多福寺,不会让他们提前准备。
“我会带两名南监的高手,乔装成香客,远远地跟着我,放心。”翊晟道。
箬岚道:“他们如此迫不及待地行动,想必,明日会召集京中细作清查。”
翊晟道:“你放心,已经有周全的安排,只等他们碰头,便可把他们一举成擒。”
箬岚担忧地道:“这些人能混入京中做细作,都有一技之长,而且到底有多少细作,我们也不知道,南监人手只怕不充足,只是若提前布防兵士,会引起他们的防备,这计划就失败了。”
这个计划,实施得比较艰难。
因为要让细作相信有人被策反,必须要抓捕几个不怎么活跃的细作。
而如今抓捕的这三人,是箬岚绞尽脑汁想起来的,其实也不尽然肯定,她只怕记错,所以,翊晟先调查了好几日,才下手抓人的,而且,在南监严刑之下,才吐了丁点的口风,细作的人数,在京营生官职,一概不说,最后受刑不过,咬舌自尽。
所以,这一次必须要拿下,否则,再难找突破口。
“背水一战吧,调动军士是不可能的,如今我们甚至不知道军中有没有细作的人,而禁军卫是肯定不能用,禁军卫不可能只有常安一个细作,所以只能用南监的人。”
箬岚道:“那我明日就按照计划,陪同祖父入宫,先把崔氏的身份告知皇上,皇上必定大怒,南监若有好消息到,祖父想必可以免罪,而你,也千万小心,你留了活口带回去,那侯府基本就能脱身而出,顶多搭进去一个江宁侯夫人。”
这是原本的计划,若一切顺利,皇上想必也不会苛责侯府。
至于外间说什么,控制不了。
“那明日我出发之后,你去找父亲和祖父。”
“好!”
翌日,马车一早就在府门口备下。
翊晟穿戴整齐,一身玄色披风,里头穿着青色劲装,脚蹬黑色小羊皮靴子,手握青虹长剑,没有束冠,而是像江湖侠士一样把一部分头发扎于后脑,剩余的垂下,遮蔽耳朵。
这般跳跃起飞的时候,头发会扬起飘动,动起手来,容易引起视觉错误。
这般潇洒不羁的打扮,更显得他俊逸清冷,江宁侯夫人只淡淡地瞧了一眼,便转开视线。
她心里,泛起了酸水。
纵然她很不愿意,可也不得不承认,陈翊晟无论是外表还是才能武功,都胜于良晟许多。
以往她一直安慰自己,良晟是侯府世子,来日是要世袭爵位,是天之骄子。
而陈翊晟父母皆亡,一切只能靠自己打拼,即便日后有大成就,也不能封侯,他始终是不如良晟。
可看着他年纪轻轻就被封为大将军,封侯登爵是指日可待的。
他会远远地把良晟抛诸后面。
很远很远。
她不能眼看这样,所以扶良晟一把,即便良晟不成,她也会想方设法毁掉陈翊晟。
任何人都可以胜过良晟,唯独他不行。
他只是义子,他所做的一切,都只能做良晟的垫脚石。
若他不是垫脚石,那就该死了。
第489章 入宫坦白
翊晟并未猜测她的心思,等她上了马车之后,他再翻身上马。
去多福寺上香,所带的人不多,江宁侯夫人今日也是便装出行。
马车开出了城外,江宁侯夫人掀开帘子吩咐车把式,“去高山寺!”
车把式一怔,“夫人,不是去多福寺吗?”
“我要把附近的寺庙都拜一次,先去高山寺,再去多福寺。”江宁侯夫人淡淡地道。
“是!”车把式不疑有他,驱车直去。
翊晟策马跟随,他其实也猜测是高山寺,因为高山寺地势险恶,便于埋伏。
与此同时,箬岚也梳洗完毕,便听得可伶过来,“郡主,崔氏真的出门了,要不要跟着?”
箬岚摇头:“不需要,跟上去反而打草惊蛇。”
她站起来,“去请老爷子到侯爷的书房。”
在皇上跟前坦白,缘由必须得说个明白,所以她和翊晟必须有一个人跟随入宫去。
今日行动,也一直隐瞒老爷子和侯爷。
侯爷是个性子刚烈的人,若直到今日的暗杀行动,这一晚上让他隐忍不发,实在是难为了他,所以选择今日才告知。
至于老爷子,也不知道今日的安排。
箬岚是怕他一时在崔氏面前暴露了,反倒坏了大事。
箬岚来到侯爷的书房,今日初一,休沐,父子二人都在府中。
果不其然,侯爷听得崔氏今日策划暗杀翊晟,他果然大怒,拔剑就要出去。
箬岚拦着,“父亲稍安勿躁,翊晟已经安排好了,他不会有危险的,您今日还有要事办。”
侯爷怒目圆瞪,“还有什么事比翊晟的性命要紧?”
箬岚轻声道:“有,这也关系到许多人的性命,今日,崔氏和京中的细作会在隆德茶馆碰头,清查内奸,这对我们来说,是极好也是唯一一次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老爷子面容绷紧,看着箬岚,“你为何不事先说?之前我们不是商议过,要在揭开崔氏之前,向皇上请罪吗?”
“所以,今日父亲和南监联手,祖父,箬岚陪你入宫,若把细作一网打尽,侯府功过相抵,不会被崔氏牵连。”
老爷子听得此言,才慢慢地和缓了神色,“这确实是最好的时机,既然如此,就不必多说,各自出发吧。”
侯爷却神色古怪地道:“慢着。”
箬岚回头,“父亲还有什么事?”
“你说今日崔氏策划暗杀翊晟,可昨晚,夫人说要为李良晟祈福……”他忍了忍,口齿冷冽地道:“也就是说,她和崔氏勾结?”
箬岚慢慢地点头,“是的。”
侯爷的脸一下子铁青起来,“那么,要杀翊晟,到底是崔氏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箬岚沉默了一下,“她一直视翊晟为眼中钉,至于会不会恨到要下杀手,这不知道,只是今日确实她参与了此事,无论是昨晚还是今日一早,我都没在她的眼中看到些许怜悯或者不忍。”
侯爷一掌打在茶几上,稳稳的四脚红木茶几被击碎,木碎弹飞。
“好,好,好一个贤良淑德聪明隐忍的大家主母,她总拿自己与甄依相比,她不配!”
箬岚有些尴尬,在这个时候提起母亲,实在不妥,而且还是拿母亲与这样的女人相比,确实……不配。
老爷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不堪是她的事情,拿过世的人说什么事?这样对国公夫人也不尊重。”
他故意着重国公夫人四个字,就是让他记得甄依的身份。
侯爷自知失言,看了箬岚一眼,“对不起,不该说起你母亲。”
箬岚轻声道:“父亲,或许是你总觉得她比不上我母亲,才导致她生了怨恨。”
侯爷淡淡道:“从娶她的那天起,我便全无隐瞒,也并未眷恋少时,更不曾纳妾,对得起她。”
侯爷想起前事,心头百感交集。
他对这个女人并非没有情意,只是日积月累的埋怨与猜忌,让他寒了心。
甄依,早已经淡出了他的生命。
他不会刻意去记起,却是她一直在提起,只要两人有任何的争吵,她总会淡淡地说一句,我始终不是甄依,你的心,在她的身上,所以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是她没有放过甄依。
老爷子道:“好了,都各自忙活去吧,要算账,也得拿到人才能算。”
侯爷去了南监汇合苏意。
箬岚则与老爷子入宫。
今日皇帝不上朝,不议政,便去了太后殿里,找了皇子们过来考学问。
尤其着重考太子。
看到太子对答如流,尤其从政治国上,也有一番见地,他龙心大悦,传来下去,说要赏夫子。
苏公公出去一趟又进来笑着说:“说赏夫子,夫子便求见了,皇上,太傅和郡侯在外头求见。”
“哦?这会儿他们入宫做什么?”皇帝有些意外,但是兴致刚好,便道:“传!”
他扬手,对太子和皇子们道:“你们都下去吧,继续努力,下个月,朕要考你们的武功。”
“是,皇儿告退!”皇子们松了一口气,连忙就行礼退了出去。
老爷子与箬岚进入殿内,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老爷子沉重地道:“太后,皇上,老臣请罪来了。”
皇帝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扬手,让郭玉姑姑清场。
殿门关闭,只余窗口透进来一束阳光。
殿外,天空万里无云,是个极好的晴朗天。
枝头冒出的细碎绿芽,勃发生机,有鸟雀归来,闹着枝头。
飞凤殿甚严,宫人来往脚步都很轻,郭玉姑姑与瑾如姑姑守在外头,面容寂然。
殿内,箬岚已经说了事情的全部,老爷子没插上几句嘴,皇帝冷眼扫过来的时候,他嘴唇颤抖地应了是。
皇帝的脸色很冷,很寒,沉道:“你们二人,到飞凤殿外跪着。”
他甚至没问老爷子是否早知情,便下了这道命令。
箬岚磕头道:“皇上,此事祖父实在不知晓,他年纪老迈,且有老寒腿,跪不得长久,箬岚愿意替祖父跪。”
“你有你跪,他有他跪,你跪了他的份,你的份儿谁跪?”太后也发话了。
“臣领罚!”老爷子颤声道。
在殿外当众跪,老爷子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重的责罚,可若只是跪,便是跪死了,只要皇上不迁怒侯府,他已经是求神拜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