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池摇摇头,“这件是不是我决定的。”
如果柳香瑛没有用毒药,那接下来还好收场。如果她真的用了毒药,那就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更怨不得林兰池。
那碗药还是被阿喜塞进了柳香瑛的嘴里,后者跪在地上咳嗽两声,便急切的伸手扣喉,不顾形象的试图将药吐出来。
见吐不出来,柳香瑛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又像是想到什么,爬起来要打林兰池。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如果没有你!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你的错!”
林兰池皱眉看她,柳香瑛看起来声音撕心裂肺不假,但中气十足,不见丝毫虚弱,她刚才的药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张口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柳香瑛被这句云淡风轻的话气得目次欲裂,张嘴骂道:“是你应该断子绝孙,被人抛弃,而不是我!”
发起疯来的她也不是阿喜能制得住的,只见柳香瑛推倒阿喜,快步上前来,看见侧面的窗勾便要去拿,举起来要打林兰池。
许念卿也没见到过这样惊悚的场面,一时间愣在那里。
倒是林兰池已经反应过来,一把揪住柳香瑛的衣领子,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柳香瑛的脸迅速被扇得红肿起来。
林兰池低声质问道:“你给我下绝子药?”
柳香瑛听到那三个字,猛地一抖,而后本能般摇头否定道:“我没有,你不要信口开河。”
林兰池转头佯作要去拿地上那个带着药渍的碗,柳香瑛挣扎着脱开她的手,转头将药碗抱在了自己怀里。
外头正在下雨。
她快步走进了雨里,药碗的药一下子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屋外的侍从们涌上来,叽叽喳喳一个接着一个问道:“主子,您怎么出来了?”
“怎么不打伞,这么大的雨!”
柳香瑛被身边的侍从裹了一件雨蓑,她苍白着一张脸又回过头来看林兰池,一字一句道:“林兰池,是你害我。”
她们长得那么像,可是却完全不一样。
林兰池摇摇头,也走进了雨中,雨幕相隔,几乎要看不清楚柳香瑛的长相了。她记得,她来东京城的那天,林兰池看着柳香瑛。
心里在想,啊,这是我的妹妹。
现在,林兰池轻声道:“你若再惹事,我不介意为你寻来名医。”
“你若老老实实的,我会当做无事发生。”
柳香瑛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无事发生?这种情况,你居然会说无事发生!”
她一指林兰池道:“你记住,我总有一天会报复回来的,你要记住!”
柳香瑛还要说话,沉音院外响起脚步声,是管家孙顺带着一干下人还有崔婉心来了,还有一个相当意外的人。
柳直。
柳直穿着官袍,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却干爽的很,一滴雨水也没有沾到,他身边的侍从正小心翼翼的打着伞,大半伞面都在主子头顶。
柳直皱眉看着雨中的一群人,沉声道:“将大姑娘压回去,看着她的人呢?”
林兰池却道:“看着她的人?贵府三番两次同我保证不会再出事,怎么现在继而连三的出事,真有看着她的人吗?”
林兰池又转头看向崔婉心,见后者根本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柳香瑛,便是一怔。
不过那情绪太快了,转瞬林兰池就又据理力争起来,“柳家看不住,要么将她送出去,要么就让我奏请东宫,派宫中的人来看。”
绝子药这种招数崔婉心都能想到,她到底是不是昏了头?
林兰池都能猜到这计谋,先是找人下药进水井,怕是里面就有了不知什么能使人昏厥的药。
想必柳香瑛等的就是这时候,她院子里面当家做主的,或者能说得上话管得了事情的全都昏厥了,再让郎中开一副药。
等到林兰池醒来之后,滴水无痕,还会以为是她请了大夫来医好自己。
绝子药怕是要等到婚配后才能发现不对的地方,那时候林兰池做了太子妃,如果她和太子是寻常夫妻,不能生育代表什么?
代表这个太子妃形同虚设,皇室不比民间,有无子嗣都能坚持下去,对于朝廷来说,这事关天下,事关国本。
林兰池一定会很惨。
可惜。
柳香瑛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想错了林兰池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也想错了她在布置这个计谋的时候拙劣与否。
甚至,她想错了林兰池的性子,她不是那种等着别人来害她的个性。
林兰池丝毫不让,柳直憋下一口气去,低声道:“殿下既然这样说,臣会尽快送走臣女。”
他也怕了吗?
林兰池不知道。
崔婉心倒是一千个不同意,当即便跑上来搂住了失魂落魄的柳香瑛,在雨中同林兰池道:“她到底是你的妹妹,你为什么要逼她到这个地步!”
林兰池不言语,直勾勾盯着崔婉心。
崔婉心认哭道:“我生了你,好歹同你有母女情谊,你何苦这样叫我伤心,要是早知如此——”
“生而未养,断指可还。”林兰池伸出手来,又看向崔婉心,她的眸色都似乎晕染了些天上落下来的雨,是极冷极无情的。
看一眼,你就觉得害怕,胆战心惊的说不出话来。
崔婉心嗫嗫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同我之间的亲情,怎么能用一根手指——”
林兰池笑了,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似的,“你弄错了,崔大娘子,我是说,你的手指,你那宝贝尖尖,如果你想她活下来,我给她这条命。”
“但我不保证,如果她继续招惹我,她会怎么活。”
林兰池只留柳香瑛的命,不代表她不能剥夺她别的东西。崔婉心一时心惊肉跳,想要骂,却看林兰池已经转身离去了。
林兰池一进门,许念卿看她一眼,忙退下道:“小人去盯着他们处置。”
前者没说话,等许念卿出去了,林兰池才哑着声音道:“卫七呢?让魏八来一趟,把柑橘给我治好了。”
“再让秦五来一趟,柳香瑛不对劲。”
第89章 你同我去听一场
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秦五湿漉漉地滚进来,从怀里取出油纸包着的一小包粉末来。
魏八正在煎药,从蹲着的姿态站起来,踉跄着去捏着那药粉尝了一口。林兰池坐在小榻上喝茶,醒来的柑橘坐在她下首位置。
魏八道:“是同一样东西。”
林兰池搁下茶碗,点头道:“是草乌末?”
“是,以此药入腹,可致人麻痹。”魏八道:“只是这等手段拙劣,我可用别的药入方,会有鬼压床的效果。”
林兰池挑眉,看向柑橘,又道:“你觉得如何?”
柑橘被阿喜扶着站起来,抬起头看了一眼林兰池,区别于与她一同长大,被无辜害死的姑娘,林兰池有仇必报,也从未苦了身边的人。
她原本博的是主子的一份恩情,现在却得到了比这更多的东西,柑橘跪下来道:“多谢姑娘。”
林兰池摇摇头,“我想了想,是我做错了,实际上也无需这样铤而走险,如果那是毒药,你已经死了。”
柑橘低头,“为姑娘死,我死而无憾。”
“胡话!”林兰池转头看魏八,“将那药制出来,让卫七给柳香瑛送过去。”
这个送字用得巧妙。
魏八还未点头,秦五插嘴道:“主子,殿下听说您这有了动静,要小人送一味东西来。”
他又抽出怀里的一个油纸包,里面放着的是两枚线香。林兰池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那是之前太子用的安神香。
就是那里面放了不应该放的东西,从而导致太子殿下头痛暴躁起来。魏八也反应过来,从下首起身来,快步到林兰池耳边道:“这东西与那物倒是药性不相冲。”
林兰池点头,“那就一并送给她。”
大雨天里,柳香瑛便被实在是不想要管她的柳直送回附近的庄子去,崔婉心哭闹了一夜,也没有半点用。
柳直听她哭了不过一刻,便甩袖转身离去,睡在他新养的扬州姨娘帐中。
崔婉心哭也哭了,骂也骂了,气极的时候恨不得自己从未生过林兰池,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柳香瑛还是得卷起她那些衣服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坐上马车,顶着风雨离开从小生活的柳家。
去京郊的庄子,就好像她和林兰池的人生互换了一般。
“我不会放过你的....”
柳香瑛神经质般在马车里自言自语,她没察觉到马车轻微的重量增加,也没发现忽而起来的烟雾。
倒是秦五,忙完了这一切之后又湿漉漉地回了沉音院,卫七正趴在檐下发呆,见他回来了连忙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忙完了直接回宫里去?”
秦五悄声道:“...我在柳家的车上也闻到了安神香的味道,于是刚才去了一趟柳香瑛的院子,找到了安神香的残渣。”
卫七瞪大眼睛,惊讶道:“你是说——”
秦五将证据转交给卫七,看了外面的天色道:“明天殿下还要出去,我现在得回去,这些东西到时候便由你转交给主子吧。”
“好。”卫七想了想,又道:“....这件事,也要禀报给殿下吗?”
秦五点点头,卫七明白了。
次日一早他便将事情说了,恰林兰池在用早膳,听完之后反倒是发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