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疼的捏紧拳头咬住了牙,齐书廷问她的时候,她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齐书廷从地上捡了起来。
齐书廷把她抱到车后排,她紧紧搂抱住副驾驶位的座椅背,一声不吭,但疼得身上微微冒汗。
她性格里有点倔,很怕疼,但又很能忍疼。
就这么一直忍到医院,被齐书廷抱进了急诊大厅。
处理了外伤,做了核磁共振,确定了是轻微韧带拉伤之后,林清松了口气,待医生给她上好支具,便不觉得有多疼了。
但是不能活动,脚踝肿得很厉害。
医生把齐书廷当成伤患家属一般交代注意事项:“48小时内冰敷,48小时后热敷,别让她下地活动,可适当按摩。药给我,我说一下怎么用。”
齐书廷特意看了林清一眼,好确定她有没有在听。
其实林清心里已经有些过意不去了,齐书廷带她来医院,带她看医生、做检查,开单子、交钱、拿药……到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
于是她就老老实实的,医生说一句她就点点头,好像每一句都听进去了。
医生:“行了,先在家休息三到四周,看情况来复查。”
齐书廷和林清相互看了一眼,林清主动抬起胳膊,等齐书廷来抱她。
齐书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还是抱了。
身体一下腾空,林清顺势抱住了齐书廷的脖子,分明可见齐书廷皱了下眉……
好嫌弃啊!
可惜林清现在逞不了能了,为了那十万块钱,她还得想办法哄他高兴。
林清:“真是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刚受了一遭罪,林清现在抱着齐书廷的脖子,软声软气的道歉,让齐书廷颇感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齐书廷抿了抿嘴,还是勉为其难地说:“没关系。”
嘴上说没关系,但声音干巴巴的,一点情绪都听不出来。
这该死的熟悉的感觉……
当年撩那块木头的感觉又回来了。
齐书廷还是把林清放在后排,后排还是调成长座椅,方便摆她那条伤腿。
齐书廷绕去前面上了车,挂好安全带以后,边发动车子边问:“你家住哪?”
林清又像来时那样,往前挪挪,抱住了副驾位的座椅背:“我妈睡眠不好,还睡觉轻,我要是现在回去,把她吵醒了,她肯定没法再睡了,又得闹一天头疼。”
顿一顿,讪笑着问:“你能不能先收留我一下?我又不占地方,又不闹腾,就是困,你随便给我块沙发让我眯一觉就行。”
齐书廷:“不是男人多吗?没有人能收留你?”
……
啥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清脸上的讪笑一僵,真是把她噎着了,太噎了。
她再努力回想,她今晚到底都跟齐书廷说了哪些话。
“我男人多了。”
“你不过是排了第一个而已。”
“过去那些蠢事儿,可别记着了。”
……
林清想了一下那可能很远又很近的十万块钱,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哪有?我胡扯的你也信?”
诶,又没声了?
齐书廷:“为什么追车?”
林清:“你不是说需要个女伴嘛……现在是不行了,你如果以后需要,还可以找再我。”
她赶紧打开小包,拿出手机:“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齐书廷:“改天吧。”
林清:“……”
林清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最好别再惹人烦了。
确实,人家只是去找个女伴,结果惹上这么个麻烦,到这个时间还在大街上开着车。
但林清还是最后挣扎了一下:“你如果找我的话,不用多花别的钱,按市价给就行了。”
齐书廷再没回话,林清把脸转向另一侧。
原来真穷到一定份上,把自尊心扔在地上,再踩一踩,其实也就是这样,也没什么。
还没完全习惯熬大夜,林清一不小心,在齐书廷车里睡着了。
而且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
她从后座爬起来,愣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在哪。
还在齐书廷车里,但齐书廷已经不在了。
身上盖着一个毯子,头顶开着一点天窗,大概是为了防止她在车里闷死。
天很蓝。
她就睡得这么死吗?竟然什么都没察觉。
齐书廷好像是把车子停在了什么地方的后院或花园里,空间很开阔,能听到那里传来的水流声。
正在林清打量外面的时候,车窗忽然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很快,一个留着利索短发的女人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林小姐好,我是齐家的保安,齐先生让我在这守着,等你醒了把你送回家去。”
真是英姿飒爽,雷厉风行,一个字也不啰嗦。
林清:“你好…”
人刚醒,还有点懵,这做派把她唬的一愣一愣。
“你好。林小姐家住哪?”
林清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齐家?”
女保安闻言瞥她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那眼神,似乎是在警告。
真有什么小心思,大概也要在这种眼神下掩一掩。
林清:“平安街。”
可是齐书廷就这么没影了吗?
林清硬着头皮继续道:“我能先跟齐先生说一声再走吗?要不你给我个他的联系方式也行。”
女保安干脆装聋扮哑,仿佛已经屏蔽了她的话。
林清其实明白她的态度,她的态度就代表了齐书廷的态度。
车子平缓的向外行驶,林清其实不用刻意打量什么,留雨街,茶花巷,她以前来过这片,知道这里是齐家的老宅。
平安桥,平安街,这里是一片很大的居民区,只是楼房陈旧,有很多乱搭乱建的屋棚,人员多而复杂,但也有着这城市里最接地气的烟火气。
齐家的保安也是人狠话不多,车子开到林清家楼下,女保安打开后车门,把林清扶下车,关好车门后,紧接着就是一个公主抱。
林清惊了一声,下意识的搂住女保安的脖子。
女保安:“几楼?”
林清:“七……”
一个女人抱着另一个女人,蹬蹬蹬连上七楼,竟然气都不带大喘的。
要不是楼道里太昏暗,估计她能爬的更快。
“姐妹儿真帅!”
林清由衷的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林清拒绝了这飒姐送她进屋,目送人下楼之后,才掏出钥匙,打开门。
这小区很陈旧,楼房很陈旧,只有这个防盗门是新的。
她是真的怕哪天讨债的找上门来,以前那个防盗门估计都不够一脚踹的。
推开里面的门,不意外的看到陈芸面朝里在沙发上躺着玩手机。
陈芸就是林清的妈妈,总是穿着睡衣,不爱出门,最大的爱好就是玩手机、看电视。
陈芸早听到动静,知道有人进来,也只是意思一下,稍稍扭一下头:“回来了?”
林清:“嗯。”
林清关好门,小心着自己的伤脚,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往里面挪。
陈芸:“房东又催房租了啊。”
林清:“知道了。”
陈芸不知道在看什么,视频的配音很吵,全是“嘎嘎嘎嘎”的奇怪笑声。
林清终于推开房门,进了自己屋。
她房间很小,但因为朝南,阳光很好。
拉开椅子,坐在桌前,桌子紧挨着窗台,阳光一下就把她暖洋洋的抱住了。
其实这片能找到比这还便宜的房子,但就是因为贪恋这点阳光,她才执拗的为这片阳光每月多支付两百块钱。
她不喜欢回家,但挺喜欢这个小屋。
一直就这么坐着,直到陈芸在外面扬声问她还要不要吃早饭。
林清:“不吃了!”
她不吃的话,陈芸也肯定就不吃了。
陈芸什么也不想做,也不愿意出门,家里没钱了,能卖的都卖了,林加元又坑了她一把,留下一堆乱七八糟的债跑没影了……陈芸觉得丢人,也是被催债催怕了,也可能是因为精神支柱没了,人就慢慢变成现在这样子。
林清趴在桌上,胳膊搂着自己,看见摆在桌面上的一个相框。
那是大学时候的她,扎着马尾辫,很飞扬俏丽,是一张抓拍,所以她咧着嘴笑,很烂漫,但看起来有点傻。
总这么坐着,脚不舒服,她便挪到床上去。
陈芸已经开始习惯她白天补觉,所以至少有一上午不会来打扰她。
迷迷瞪瞪的又快睡着,听到手机声。
她的手机设置了拦截一切未知隐藏号码和陌生号码,能打通她电话的不多。
原来是陈雯娜,她刚有点奇怪怎么这个时间陈雯娜不睡觉,陈雯娜就跟她打听起和齐书廷相处的情况。
林清只好尽可能往好了说,但陈雯娜对她的表现是不可能满意的。
但是又对齐书廷竟然没直接把人给丢回去感到意外,最后说:“你有五千块钱小费,我这就发给你,你接一下。”
诶,小费?五千!
林清有听说,她们会经常得到一些小费,而往往一个月小费加起来比工资还多。
而通常她们第一次接待顾客,如果顾客满意并给了小费的话,店里是不扣钱的,甚至如果顾客给的少,店里还会补贴她们一点,凑够五千。
据说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讲究个开门红什么的。
林清点开和陈雯娜的对话框,干等着收钱。
终于,五千进账了。
小小感受了一下有钱的快乐,就立刻把钱转给了房东,转完还剩二百。
做完这些,林清又躺了回去。
开始回想昨晚。
想来想去,实在没想出自己到底是凭什么赚到小费的。
也猜不到,齐书廷到底给了她多少。
但不管多少,简直受之有愧。
她觉得齐书廷压根就不该给她小费,想来想去,大概是“有钱人的面子”?
既然带人走了,多多少少都得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