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她不是跟沙安村里的那个……”
“听说过得不好，她孙女也是，这才回了娘家了呗，也是命苦。”
陈书楠闻言顿步，皱眉迫切地朝那些聊家长里短的妇人开口。
“打扰了，请问你们说的陈家在哪？”
被问住的妇人一愣，见对方着急，下意识就指了位置：“从这条路当头左拐就到了。”
唐秋荷——
陈书楠面色发冷，随着那妇人指的路，急急来到了陈家门口，他扣手敲响了门。
“谁啊？”
第15章
出来的人是一个老头，花白着胡子看着陌生的人谨慎眯了眯眼。
“老人家，这是陈家吗？”
“你找陈老头啊，我今天也是来找他下棋的，估计是不在，去他儿子家去了。”
那老人又给陈书楠指了一个方向，倒是不远，也就笔直的一条路。
陈书楠一波三折，眼里透露着深深的疲累，好像见唐秋荷的路途中总是被什么阻挡着，明明之前她隔自己，也只有那么远，好像伸手就能碰到，可是现在——
陈书楠苦笑，提步而去，又来到一个院门前，忐忑一二，最终将门敲响。
院子里头，唐母和老爷子父女俩人结结实实地哭了一场，什么话也都说开了。
这会老爷子还在询问自己的近况，就听见屋外的敲门声。
“陈女婿？”
唐母脸上的泪痕还没褪净，见到来人先是一惊愕，可想起这女婿对女儿的种种，不由也冷下了脸。
“秋荷已经和你离婚了，你不要再来打扰她了。”
陈书楠嗓子有些干涩，一天的波折，说出口的声音也格外哑：“能让我见见她吗？我还有话要对她说。”
“没什么好说的！”唐母没了好气，急急开口打断就要赶人走。
屋里的老爷子听到动静，拄着拐缓步走来。
“你就是那个欺负我孙女的小子吧。”
老爷子开口，严肃地盯着陈书楠。
回想起今天和燕燕一般大的姑娘，看起来也十分憔悴。像燕燕还什么都不懂，唐秋荷却早早就嫁了人，这嫁人的柴米油盐，蹉跎了自己孙女多少日子。
想到那声甜甜的爷爷，老爷子也是怒从心头起，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冒了起来。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快走快走，别打扰了我们一屋子的团聚。”
陈书楠不说话，伫立在原点也不动。
见对方不为所动，老爷子胡子一撇，拿着手边的拐杖就作势要打，还好被唐母拦住了。
“书楠，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找到这来，但我女儿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陈书楠神情复杂，琅嬛付费整理但声音却果断地：“不，她还是我的妻子。”
唐母知道唐秋荷签的那张离婚报告，看向陈书楠叹了口气。
她知道，唐秋荷当时有多爱陈书楠，陈书楠踏实勤奋，模样也好，那个时候自己真的以为这会是段好姻缘。
不管高嫁低嫁，她也都是愿意女儿嫁的。
可谁知道，女儿第一天嫁就好似守了寡，而后来的那些事，更让女儿彻底死心。
“当时在你离开家的那天，我女儿就哭着病倒了一场，她给你写的信没有八百也有七百，可你一封也不回她。”
“而你回来了就要去看唐贝贝，我女儿被你当做路边小狗，想不理会就不理会，不管你陈书楠是多么有身份的人，我告诉你，我女儿唐秋荷她也是我的掌上明珠！”
唐母越说越气，喉头一梗。
这头，和舅母买完菜的唐秋荷见舅舅的院子旁好像站了很多人，她回头看向舅舅，舅舅也一脸迷茫。
唐秋荷似乎听见了母亲的声音，担忧着是不是爷爷又责怪她了，她快步向前，眼里熟悉的身影却让她一愣。
她呆滞地看着人，木然说了一句。
“陈书楠……”
第16章
晚饭的时间，几人也都不说话。
陈书楠不愿离开，他大方落座，举止动作完全不像个外人。
老爷子因为身体不适，情绪起伏过多耗费了太大的心神，被舅舅送回了家去，留下唐母在那尽孝。
唐母见陈书楠不肯走起初还有些犹豫，但得到女儿的点头，她也只深看了陈书楠一眼，摇摇头，去照顾老爷子了。
于是饭桌上，就剩下唐秋荷与陈书楠，还有舅舅一家人。
燕燕看着桌子上几个人的脸色，她偷偷打量了一眼表姐唐秋荷，又打量了这个所谓的“姐夫”。
唐秋荷表情已经没有什么波澜，她安静地小口吃饭。
对面陈书楠的面色深沉，也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早知道等姐夫走了再做猪肉了。”
燕燕想到了自己的姨妈和爷爷，神情有些惋惜地，这话也让桌子上的人齐齐一愣。
的确，这顿本该是阖家团圆的饭，却因为陈书楠的到来沉闷起来。
唐秋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内心却担忧一片，她好不容易放下，可千万不能重蹈覆辙。
她和阿妈的命运不能再有什么差错，陈书楠必须走。
“我吃完了，舅舅、舅妈你们慢慢吃。”
唐秋荷放下碗筷，也没有看向陈书楠，只是径直朝屋外走去。
见此，陈书楠随后就放下了碗筷，跟着唐秋荷疾步而出。
两人刚走到一处巷子口，陈书楠就一把扯住唐秋荷的手臂，迫使她看向自己。
“为什么要签那份报告？”
带着三分怒气的嗓音让唐秋荷浑身一颤，唐秋荷强压下心中的恐慌，逼迫自己直视着陈书楠。
“没有为什么。”
“出远门为什么不知道给我报信。”
唐秋荷眉眼淡淡地：“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对方轮廓分明而深邃，话落，陈书楠周身都迸发着冷气，一双眸子似寒星。
陈书楠挑了挑眉，这才离开了多久，唐秋荷又对他换了一个态度，好的很。
“跟我回去。”启唇开口，语气不容拒绝。
唐秋荷想将自己的手臂挣脱出来，可越挣扎，自己的手臂就被握得越紧。
虽然她不明白陈书楠不同以往的生气，但唐秋荷已经不再想像以前一样独自忍下疼痛，远离自己的命运就不能再唯唯诺诺。
“我们已经离婚了！”她朝陈书楠喊道。
闻言，陈书楠冷笑一声。
“谁跟你说的我们离婚了，唐秋荷——”
昏暗的巷口，只有半个电灯的亮度能照在彼此之间。
愈发冰冷的视线像鹰一样锁住唐秋荷的身影，唐秋荷再撑不过，从心底泛上了歇斯底里的委屈。
“我不明白你！陈书楠，我真的不明白！”
随着唐秋荷眼里的一滴泪夺框，她的情绪像决堤潮水汹涌而来。
唐秋荷再也控制不住地双手捂着脸，无助地蹲下身子，那瘦弱脊背因为过分的情绪而战栗，泪水也顺着指缝溢出。
“我什么都让给她了，我也不再纠缠你了，现在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17章
一声质问，问的陈书楠哑口，原本澎湃的愤怒在此刻却像被漆黑的井口吞噬，化为乌有。
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此刻涌入脑海，陈书楠伸出手去，却又在马上触及到痛哭失声的唐秋荷时，收回了手。
“陈书楠，我真的，不想再靠近你了……”
唐秋荷抽噎得几乎要竭力。
自己两世为人，第一世因为情爱伤人伤己，不仅没有一丝好下场，就连自己的母亲也因此郁郁而亡。
这一世，她好难才从这段爱里抽身，想远离陈书楠和唐贝贝这两座命运的大山，给母亲和自己留一条生路，可是陈书楠却又出现了。
唐秋荷的一句不想靠近，让陈书楠冷漠无温的面容起了波澜。
陈书楠看向唐秋荷的眸子，对方曾经的痴恋与惶恐全化作了悲伤。
她说的离婚，说的不再靠近，并不是一时的难过，或者是以退为进，她是真的想离开他。
唐秋荷真的想离开他。
这种认知让陈书楠缓不过神，他艰难地启口，道歉和安慰却在嘴里变成生硬一句：“这件事你说了不算。”
唐秋荷愕然地抬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模样可怜。
“如果想和你的母亲一块坐牢，你就留在这吧。”陈书楠别过目光，说来的话明明只是实情，却又像极了一种傲慢的威胁。
“这是……什么意思？”
陈书楠的话让唐秋荷通体生寒，她讷讷问道。
“营里的规定，要是不信，也大可以试试看——”
两人无言，蹲在地上的唐秋荷目光呆滞。
她就像是上天为唐贝贝和陈书楠准备的一个祭品，无论怎么挣扎都会为这两个人殉命。
“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跟我回家。”
过了很久，唐秋荷站起，虽然有些脱力地踉跄，却还是自己站稳身子。
她抬头看天，轻笑了一声。
“我知道了。”这是唐秋荷对陈书楠讲的第一句。
“阿妈必须要留在这。”这是唐秋荷对陈书楠讲的最后一句。
此后，唐秋荷不再理会陈书楠。
她急步回家，逃离了和陈书楠在一起的逼仄，在幽冷的月下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既然陈书楠要她回去，既然她最终都是被命运摆弄的祭品，她也懒得挣扎了。
“阿妈，我不想再受委屈了。”
夜半，唐秋荷坐在了唐母熟睡的床边，对唐母轻轻说了一句。
“我也不会再受委屈了。”
她知道阿妈一定不愿意自己和陈书楠走，甚至还会跟她一起回去。
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到底会怎么样，所以她不能让阿妈去冒险。
这里的舅舅舅妈都是顶好的人，是自己和阿妈真正的家人，他们会照顾好阿妈的。
唐秋荷留下了几封信，一封给了阿妈，一封给了舅舅和燕燕。
她默默无言地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按压住一路的凄惶，趁着夜色和陈书楠搭了末班火车离去。
“我并非是有意为难你。”
唐秋荷的跟随让陈书楠的愤怒消失了大半，见车厢内气氛压抑，陈书楠缓和式地开口。
可唐秋荷恍若未闻，半晌，她才看向陈书楠淡声说道。
“你想要我怎么做，才能真正让我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