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昀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就好像在梦中看不到的那个人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现实中。
她皱着眉头挤了挤眼睛,发现这似乎真的不是梦。
“澜澜。”
他轻声地叫她。
声音像海绵一样擦拭着温澜的伤口。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争先恐后地夺眶而出,身上所有的疼痛伴随着这种惊喜变得不值一提,她奋力地抬起手,想要将自己的手递送他的手中。
贺昀直接裹住了她的小手,轻轻帮她放回被子里,顺势将她眼角的泪水拭去。
“别哭了,渴了吗?想吃点东西吗?”
温澜还沉浸在这种虚幻与真实的跳跃中久久不能平复。
没得到回应,贺昀直接拿起一旁的水杯用勺子喂她:“多少喝点。”
温澜乖巧地点了点头。
喝了近一杯水,贺昀将杯子放下,帮她擦了擦嘴唇。
她现在的状态看似很好,但其实都还是在硬撑着,他实在清楚受了那样的折磨之后又在这么短的时间醒来对身体的损耗有多大。
抿了抿唇,他没有将孩子的事情说出来。
温澜似乎很开心,完全忘记了之前遭遇的一切。
她笑得明媚灿烂:“哥,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贺昀点了点头。
温澜的笑直达眼底,身上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伸出手抓住贺昀的袖角:“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
水灵的眼珠转了转,带着几分天真和清澈:“我想去…爱尔岛。”
贺昀笑了笑。
他知道那里是世界闻名的爱情见证地。
“好,等你好了,我们就去。”
温澜丝毫没有提及她为什么会在医院中,也没有疑问她的身体到底出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好像那些残忍的过往都已经被她隐匿在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只要没人说起,她自己不会轻易掀开。
对于这种症状,也在贺昀的意料之中。
大剂量的安眠药刺激了她的神经,醒来后对痛苦的短暂遗忘是正常的,其实也不只是痛苦,忘记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只是很幸运的是温澜没有忘记他。
晚上温澜连睡觉都要抓着贺昀的手,睡梦也并不安稳,时不时地就会大声呼喊,大多时候提到的都是贺栩的名字。
他判断不出是恐惧还是呼救,只知道贺栩在她的心底绝对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第二天早晨,贺昀站在病房外看着还在沉睡的女人,在纠结着是否要替她做这个决定。
刚刚傅时宴给他来了电话,贺栩那边似乎有了动静,甚至此时风平浪静得可怕,不排除他在试探又或是长线钓鱼,如果他们再不尽快离开,后果很难想象。
温澜的情况主要还是集中在这个孩子身上。
她为了这个孩子心甘情愿地留在贺栩身边的可能性有多大他也拿不准,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对温澜不那么了解了,哪怕是之前他都只能是尽自己所能去猜测她会如何想,如何做。
对于这个,他更拿不准。
温澜醒了,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四周,恐惧感朝她袭来,她奋力地叫着贺昀。
门外的贺昀犹豫了一下,转动门把,走了进去。
“哥…你去哪里了?”
她的声音甚至染上了哭腔。
“刚刚和医生聊了一会儿。”
“我以为…你又要和七年前那样丢下我了。”
她怕极了。
无论是在任何一个她在意的人那里,她永远都会有被抛弃的时候。
贺昀温柔笑了笑:“不会的。”
接下来要说的话,他顿了一下。
温澜皱眉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澜澜,你还记得贺栩吗?”
贺栩的名字激起了温澜心底不愿提及的回忆,她紧紧盯着贺昀,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勾着回忆甩到她的面前。
她没有忘记贺栩,只是身体的本能保护机制让她将他紧紧锁在无望之处,随着贺昀的提起,心一寸一寸被剥开,那个地方也裸露出来。
温澜静默了一会儿,眸中没有掀起一丝波澜:“为什么会不记得。”
他带来的伤痛还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身体上。
“你知道…你怀孕了吗?”
这句话让像一道惊雷将温澜的五脏六腑都震裂。
她瞪大了眼睛。
“怀…孕?”
“嗯,一个多月了。”
曾经的她一定会因为这个孩子的降临而对未来充满期待,但此时此刻,他的出现算什么。
她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还很平坦,滚烫的感觉让她缩回了手。
“如果…你想为了孩子留下来,我支持你,不过这个孩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极有可能是一个残缺的孩子。”
贺昀深深地看着她。
面对他的凝望,温澜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在所有人的眼中,她已经是那样一个人了,但她不希望在贺昀的眼中的自己也是泥泞不堪。
“我不想留下来。”她没有任何犹豫,这句话也不需要过多的斟酌。
贺昀抿了抿唇:“好,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孩子的事以后再说。”
温澜重重地点着头。
过了这一刻,她又回到了刚刚有些痴傻的状态。
贺昀抱着温澜走向医院的大门时,门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好久不见。”
贺栩猩红的眸子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声音也像地狱之中传来的。
他的话是对贺昀说的。
但温澜却浑身发寒,她害怕地攥紧了贺昀的衣领,将脸向他的怀中埋了埋。
温澜的动作刺痛了贺栩的神经,他的眸色又深冷了几分。
贺昀也将温澜抱紧了些,对贺栩笑道:“确实,上次你没有赴约。”
贺栩没有看着贺昀,目光落在温澜的身上:“温澜。”
这不是温柔的呼唤,而是冷漠的命令,命令着温澜看向他。
她现在的情绪极其不稳定,药物对神经的冲击实在太大,她根本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强装镇静,所有的感受都随着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表现出来。
可见她对贺栩只有恐惧。
“别叫她了,”贺昀看着他,“她的情况不太好,放过她吧。”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和我说这些。”
贺栩眼底的戾气显露无遗,温澜被他的声音惊到,畏畏缩缩地转头看向他。
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天真地打量,但不妨碍她并不敢正视他所体现出来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