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然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陆楠州一把扯住手腕往前快步走着。
她没有反抗,只是看着陆楠州的黑发被风吹着。
一路被扯回太傅府,再被扯回她的房间。顾安然被陆楠州放开的手腕,已是一片紫红。
她无声的将护腕往下拉了些,遮住那抹刺眼的印记。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了?”陆楠州双眼似要喷出火,他怎么也没想到去诗社的路上会遇见一身戎装的顾安然。
比起他的怒不可遏,顾安然却意外的平静:“我当然没忘,是觉得我方才太丢萧家的脸吗?”
她的淡然反而让陆楠州更加怒不可遏:“顾安然,你已经不是将军小姐,是我陆楠州的夫人,你有资格上战场吗?”
“你有把我当夫人?”顾安然看着他,声音出奇的淡漠,“我这个只会舞刀弄剑的将军小姐配的上你夫丽嘉人这个称呼吗。”
顾安然表情如常,只是心口上那越来越深的伤口却在流血。
陆楠州一怔,只觉嘴中那几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将目光从顾安然脸上移开,才冷硬道:“任你配不配得上,你都休想擅自离开!”
他不知他为何这般生气,但只要想到顾安然上了战场,若是和风云韬一样……他不敢再往下想,满心只有阻止顾安然的念头。
顾安然看着他的侧脸,疲惫不堪:“你知道我哥哥已经战死,可你不知道我爹年迈带病出征,他身体已经扛不住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中带上一抹恨意:“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去帮他,你什么都不都知道却要拿你们萧家的声誉来阻拦我,难道你非得要看我家破人亡才满意?”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就像一道响雷在陆楠州脑子中炸开!
这一刻,陆楠州竟不敢去看顾安然是何表情,逃避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丝狼狈。
“我在你身后走了十二年,真的走不动了,家人已经是我唯一的希望了!”顾安然噙着泪,声嘶力竭,“陆楠州!”
一声陆楠州,饱含了顾安然这十二年里因他而起的所有喜怒哀乐。
陆楠州差点因为她这一声带着哭腔的决绝呼喊无力栽倒,他不安到连声音都隐隐发颤:“来人!封了这个房间!”
与从前的淡漠和从容不同,他此刻像是落荒而逃,步伐混乱的踏出顾安然的房间。
顾安然望着他的背影潸然泪下,脱力般坐在椅子上,紧抓着桌角的手骨节开始发白。
几个小厮拿着锤子铁钉还有几大块厚木板走到房门外,房门被“嘭”的一声带上,紧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铛铛”声。
这些声音在顾安然听来就像是沙场上刀枪之间的碰撞,而她如同被遗弃的士兵尸体。
她双手掩面努力将抽泣声压到最小,直到那些声音消失了,昏暗寂静的房间里将她的抽泣放大了数倍。
陆楠州看着被封的死死的房间,仿佛只有这样困住顾安然,他才能确保她不会消失,他才能稍稍心安。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少天,顾安然面如死灰的坐在没有丝毫光亮的窗边,面前是早已凉透的饭菜。
“叩叩叩——”
“少夫人。”一个小丫鬟悄声的站在窗前呼唤着,“不好了,风将军他出事了。”
得知风毅被困风云关数日,顾安然心中惶恐至极。
若爹爹出事,她一生都会在悔恨中度过!
顾安然穿上盔甲,猛地撞向房门。
随着“嘭嘭”的撞击声,房门被撞开,顾安然眼前发黑,喘着粗气踏了出来。
她抬起头,望着皇宫方向,眼中满是坚定,跨步奔了过去。
皇宫,御书房。
萧太傅正与丞相因战事争执。
“皇上,白鹭关乃北疆命门,若是失了白鹭关,可就等于失了半壁江山啊。”
“可朝中无人肯出征应战,请陛下尽快点将,此时守住风云关才是当务之急啊!”
萧太傅此刻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风家,那个总是力挽狂澜,却被他们防备设计的风家。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偌大的一个李朝,此刻竟连一个主动出征的人都没有!
这时,一太监小心上前道:“皇上,萧少傅的夫人求见。”
皇上与萧太傅诧异的对望一眼,顾安然来作甚?
“传。”
一身盔甲,面色苍白的顾安然走了进来,跪在御前:“皇上,为保江山社稷,顾安然请缨出战。”
她语气同她目光一般坚定,略微憔悴的脸色也掩盖不住她的气势。
皇上看着她羸弱的身子,目带怀疑。
丞相更是嗤之以鼻:“荒唐,你区区一介女流也能掌兵权赴战场打战?可莫是因为你父亲而逞一时之快,失了自知之明。”
一旁萧太傅看到顾安然眼中渴求,叹了口气,突然道:“皇上,朝中既无人肯应,不殪崋如就让她去吧。”
顾安然吃惊的看向萧太傅,眼中的惊讶慢慢变成了感激。
从御书房出来,已是骁骑将军的顾安然停住脚步,满眼真诚:“多谢太傅。”
萧太傅却是满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满朝文武贪生怕死,弱质女儿大仁大义,实在可笑,可悲。
萧太傅再看顾安然,心中不禁对她生出敬意。
“你不是老夫心中的好儿媳。”萧太傅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平和,“但确是风家的好女儿。”
是他,是这个朝廷对不起风家。
顾安然一怔,心中百感交集,她从没想过厌恶她的萧太傅会这样赞赏自己。
她低下头,唇边一抹苦笑:“既如此,那太傅能否应我三件事?”
“何事?”
“其一,我此番前行恐有去无回,望太傅护我寡嫂后生无虞。”
萧太傅点头:“理应如此。”
“其二,派走阿宸,隐瞒此事。”
“这……”萧太傅迟疑一阵,还是叹气点头,“可。”
“其三,”顾安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决绝,“请太傅同意我与他和离。”
萧太傅惊得呆住了,覆于腹前的手一颤,良久过后才沉重点点头:“好。”
另一边,泉音诗社中的陆楠州,仰头将一杯烈酒饮下,积压多日的所有纠结却没有半点消失。
“你当真厌她?”坐于对面的清玉温声问道。
陆楠州又饮一杯,并未回答。
清玉又道:“你日日来寻我说话,三句中有两句都是在说她。”
“你不懂。”陆楠州放下酒杯,语气淡漠,“像她那样鲁莽之人,说她再多都是厌烦罢了。”
院门外,顾安然一字不落的将这话听了去。
她本想与他好好道个别,此刻却似乎有些多余。
顾安然默默的看了陆楠州好一会儿,最终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去。
罢了,看他一切都好,她终究能彻底放心离去。
她一步一步走着,走出了诗社,也终究走出了陆楠州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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