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再三,还是拿了跌打损伤药,去了他居住的院子。
顾如沉的居所,清冷得就像他这个人。
别说绿植了,就连杂草都不见一株。
我去时,他正在院子里静坐赏月。
听到脚步声后回头,看到是我,有些诧异。
「你怎么来了?」
我将手中伤药放在石桌上:「这是上次我挨家法用过的伤药,效果不错,拿来给你试试。」
他静静看着我,道了声谢。
事情办完了,我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准备离开。
却被他喊住了。
顾如沉匆匆回屋拿了一件物什出来,递给了我。
接过一看,竟是条佛珠手串。
我不禁想到从前,他从未送过我任何礼物,不由不解地看向他。
然而,顾如沉继续保持赏月的动作,不再管我。
我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可也不想再多待,转身离开。
自然没有留意到,我走后,黏在我身上那情绪翻涌的视线。
11
不料,我禁足还未解除,就传来了皇帝遇刺驾崩的消息。
彼时,萧璟覃正带着我在校场练习拉弓射箭。
我腕部无力,被他无情嘲笑了数次,直到脸上快挂不住了。
城防营的主将梁威浑身带血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皇后身边的大太监。
「王爷,陛下遇刺,皇后娘娘请您回宫商议对策。」
大太监急得脸上褶子尽数皱在一起,在我眼前晃啊晃。
我听到自己哑着嗓音确认:「你说什么?」
「孟姑娘,您前未婚夫,顾如沉造反了啊,他杀了陛下啊。」
「那沈贵妃,撺掇皇上出宫狩猎不说,还盗了玉玺,联合贼子在半路害了皇上。」
他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我踉跄着后退,却被萧璟覃接住。
我仰头,眸中慌乱尽数落入他眼中。
我本以为,取消和顾如沉的婚约,断了沈茵茵在宫中的势,一切自然避免。
没想到,却是我亲手将他们逼到死路,提前造反了!
我浑身冰冷,脑海中浆糊一样乱成一团。
这时,萧璟覃温热的大掌,将我的手包裹其中:「傻丫头,莫怕,一切有我。」
我心中冷意渐渐消散,清明归位,下意识回握住了他的手。
萧璟覃耳尖红透了,却握得更紧。
萧璟覃带人走了,父亲命大哥跟随助其平乱。
临走,萧璟覃塞给我一卷明黄卷轴。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垂眸细细将我看了一遍后,爽朗开口:「孟家青芽,若我活着回来,嫁给我可好?」
我看着他因为紧张而故意挺直的背脊,弯下嘴角。
「那就等你回来再说。」
「好!」
他大笑着驾马离去,我打开卷轴,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是先帝的赐婚诏书。
看落款,正是我和顾如沉退婚的次日。
我眼眶微热,这傻子,既得了赐婚,却不敢拿出来,是怕我觉得被看轻吗。
活了两世,这种被人放在心尖尖珍而重之的感觉,真好。
顾如沉有备而来,杀了陛下后,公开了自己前太子遗腹子的身份。
举朝哗然!
再加上当今圣上登基时,确实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
一时间,竟给了顾如沉出师的名头,和朝廷的军队成了对峙之势。
萧璟覃也是能干的,先帝只有一个小皇子,他和皇后一合计,扶持皇子登基,他成了摄政王的当晚,就带兵去了前线。
我每天都数着日子,期盼着萧璟覃的消息。
他也从不让我失望,不管多么艰难,书信往来从未断过。
就这样,战事胶着了几个月后,大哥回来了。
他到家第一句话就是:「爹娘,带着青芽往北去,走得越远越好。」
母亲被他的狠样吓到,慌乱地喘着气。
我急忙去给母亲顺气,待她缓和一些,又给风尘仆仆的兄长倒了茶水。
「兄长,到底发生何事了?萧璟覃他……」
大哥灌下茶水后,深吸一口气:「顾如沉那边命人传话来,只要交出白鹭书院众人,便主动退兵。朝堂上已经有些松动,被萧璟覃压着,是他放我回来通知你们的。」
「不可能!」我惊呼,「顾如沉到底与我们家有什么仇怨,一定要置我们于死地。」
大哥摇头,也是一脸不解。
自始至终没说话的父亲叹口气,终是沉重地开了口:
「当年,陛下弑兄,是我拼死从太子府将他抱出来的。」
原来,当年父亲救下顾如沉后,先帝狠辣,若被发现,白鹭书院都要跟着陪葬。
所以,父亲无法将他带回家抚养,只能将他和乳母安顿好后,就断了干系。
「我猜,他会不会是因此记恨上了我。」
一时间,堂内静默无声。
若连救命恩人都可以刀剑相对。
顾如沉真的适合成为帝王吗?这一题,谁也给不出答案。
沉重的气氛开始在白鹭书院悄悄弥漫,父亲分批给学生们放了假,又遣散不少仆从。
看着空落落的主院,我胸腔中的沉闷始终消散不去。
出发那日,我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白鹭书院坐落在皇城外侧的一座山脚。
果然,我们的马车刚驶出来,就被乌泱泱的人给包围了。
顾如沉穿着黑色盔甲,手中还握着滴血的刀,与我在马背上隔空相望。
他极低的笑声传来,含着压抑的痴狂:「终是被我赶到了。」
京城被破,萧璟覃身死,我的亲族尽数囚困于白鹭书院。
而我,则被顾如沉带入皇宫,关了起来。
他说,要封我为妃。
13
我给了他一巴掌,冷声提醒:「顾如沉,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他被我打偏了头,却不恼,就像走失的孩童那般跪坐在我腿边,双手环住我的腰。
「青芽,咱们别闹了好不好,重新开始好吗?」
我想去推他,可他身形高大,臂力惊人,死活都推不动,干脆也不推了。
「退婚书还在白鹭书院,需要我找来给你回忆回忆吗?」
他不说话,再抬头,眼睛却红了。
就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猫般可怜。
顾如沉向来是好看的,如今又在战场上打磨过,五官更加深邃立体,更加俊朗飘逸。
可我不吃美男计这套。
「顾公子,还请自重。」
他抱紧我的手臂一松,眸中满是痛苦:「你唤我顾公子?我们已然生分到如此地步了吗?」
我没有犹豫,回他:「是。」
顾如沉走了,许多时日没有再来。
我成了被折断翅膀的鸟儿,被困在宫中,任由自己对萧璟覃的思念肆意疯长。
但我也不是对什么都毫不知情。
比如,沈茵茵曾是先帝后妃,按律是不能入宫为妃的。
她不服,曾大闹到顾如沉那里,然后被禁足了。
至于我,各种版本都有。
有人说,我本就与当今圣上有婚约,即便以往因得误会而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