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说出誓言的时候是没办法考虑以后的，就像沈景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以后要承受怎样的代价。
但眼下，他既然许了诺，就上了心。
顾念被他认真的神情说的一愣，随即眼里浮现真情实感的笑意。
她说：“谢谢你，沈医生。”
顾念不算笨，她早看出来沈景年虽然是医生，但或许是年轻，相较于一般医生来说，他缺少一种悲悯之心。
他会放慢语调劝慰患者，但只一次，之后的死活他便不管，像是事不关己的看着那些人身上发生的疾病与痛苦。
顾念这些时候在疗养院住着，看的最多的便是沈景年，两人关系也不是点头之交了。
碍于沈景城在场，顾念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
沈景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才收回视线，刚回头，就对上沈景城打量的眼。
他皱了眉：“大哥，怎么了？”
沈景城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说道：“你喜欢她。”
沈景年心里重重一跳，随即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大哥，她只是我的病患。”
沈景城右手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轻笑一声。
“她是轻舟娱乐那位宋总的妻子，你生气的是她结过婚，还是你对一个已婚人士动了心？”
沈景年抿紧了唇，半晌没有说话。
沈景城收起了揶揄，只说：“只要你觉得值得，我不阻止你，但前提是，她必须是个健康人，否则，爸妈那关你过不了。”
说完，他就让沈景年带他去看实验进度了。
两兄弟也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说。
顾念回到房间里，身上泛起隐隐的痛楚，但跟之前比起来，要好受太多。
当初她在医院治疗时，沈景年就跟她说过自己的实验，当时也是她答应可以成为实验对象。
顾念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是沈景年陪着自己的，所以她签下知情书时，毫不犹豫。
只是没想到，她以为是帮了沈景年，结果却是沈景年救了她的命。
再经过两个月的巩固，她的癌细胞似乎被沈景年控制在一个可控的界限上。
至少现在，顾念觉得自己跟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她开始在心里盘算，该以什么身份重新出现在宋淮舟面前了。
她的死亡，只是给两人的感情被动的画上句号，但她想亲手斩断这份早已走偏的感情。
顾念拿起一旁的手机，输入了轻舟娱乐几个字。
映入眼帘的第一条新闻就是“轻舟娱乐掌舵人喜得千金”。
顾念手指微微发紧，宋淮舟到底是让那个孩子名正言顺的出现在大众面前，是不是等她办理死亡证明之后，他便准备跟唐筱领证了？
哪怕心里已经决定放下这段持续了十二年的感情，可顾念心里还是隐隐发疼。
下一刻，她瞳孔微缩，看到了新闻中提及的一个名字。
宋念清。
顾念呼吸一顿，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彻底。
宋淮舟，你以为以爱之名铺上一层外衣，就真的能心安理得吗？
轻舟娱乐。
宋淮舟坐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最近他在公司呆的时间很少，尽量在白天将事情都解决掉。
他想到宋念清，眼里浮现出一抹柔和。
这时，陈航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宋淮舟抬眸看他一眼，倒有些奇怪：“怎么了？”
陈航摸摸鼻子，低声道：“您说小姐的百日宴要交给孙琪设计，她拒绝了。”
宋淮舟怔了一下，倒也没有生气。
“那就换个人做好了。”
宋淮舟不仅不生气，反而对孙琪有种别样的欣赏，这世上，还有人跟他一样念着顾念。
挺好。
陈航出去了，只是没多久，宋淮舟的工作软件就来了一条消息。
孙琪要辞职。
他皱起了眉，按下内线，将孙琪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人事部说，你要辞职？”
宋淮舟坐在那里，脸上满是不解。
孙琪神色淡淡：“是的，宋总，我觉得轻舟娱乐已经不适合我了。”
宋淮舟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淡淡的怨怼，他不由脸色沉了下来。
他是觉得在顾念这件事上自己错了，但也不能容许底下的职员因为这件事打他的脸。
他唇角勾起冷笑：“行，你可以去财务部结工资了。”
孙琪转身就走。
只是刚走出门，她就收到一条信息，整个人猛然僵在了那里。
“琪琪，我是顾念。”
孙琪瞪大眼睛，定在门口一动不动。
这些天，公司传出许多风言风语，其中最多人说的一条就是，顾念已经因病而亡。
孙琪瞬间联想起顾念之前的憔悴，以及宋淮舟消失的那半个月，几乎无需怎么查证，就信了七八分。
后来，她旁敲侧击的问过陈航，从他的神态表情里得到了肯定答案。
再到现在，宋淮舟视若珍宝的那个孩子，内部人员谁不知道那孩子的母亲是谁。
眼看着轻舟娱乐变得这样乌烟瘴气，孙琪是真的不想呆了。
可就在她要离开时，却发现本该‘死去’的顾念发来了信息。
一时间整个人都懵了。
孙琪看着那个陌生号码，一时间摸不准到底是真的顾念还是骗子。
就在这时，那条号码再度发来信息。
“明天下午，可以来公司对面的咖啡厅见一面吗？”
孙琪很久之后，才颤着手打下两个字：“可以。”
顾念对她而言，并不是只是上司那么简单。
这些年，她就把顾念当成了姐姐了。
孙琪脚步轻快的去办了离职，然后便忐忑的等着明天下午的到来。
第二天，疗养院里。
顾念脱下了防菌服，穿上了常服。
沈景年站在她身后，问道：“你真的确定了吗？”
顾念转头看他：“沈医生，这是你问的第三遍了，我很确定，我必须回去，我不能让他这么伤害我之后还风轻云淡，甚至在我死了之后还要用那样的方式侮辱我。”
“我不是圣人，我想要让宋淮舟付出应有的代价。”
顾念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曾经温柔的眸子冷意凝聚，带着一往无前的锋锐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