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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依茜，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手下人听着尚寒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大气都不敢出。
“走吧，我们去看看不听话的人。”
尚寒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他坐进早已准备多时的跑车，一骑绝尘。
病房里。
程依茜看着还没有离开病房的俞穗，一抹疲倦袭上了她的眼睛。
她冷冷地说：“俞穗，你既然不是诚心道歉，为什么又还要过来？”
俞穗闻言，嗤笑道：“若不是沈良言，你以为我想过来？”
程依茜瞥见俞穗眼底熟悉的不屑，她嘴角这才浮现一丝笑容，这样才是俞穗本来的样子。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腿，脸上有的只是释然。
她已经习惯了他们或惊奇或害怕或鄙夷的眼光。
俞穗说完这才离开了病房。
她刚出病房才顺了几口气，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俞小姐，尚先生有请。”
俞穗听见那几个字，几乎条件反射一般想要退后，她踉跄了几步这才稳住了身子：“尚先生有什么事吗？”
那人闻言只是摇摇头：“我们只是办事而已，他有什么事我们也是不知道的。”
俞穗面如死灰，她想起她将尚寒的行为透露给了程依茜。
这样想着，她就觉得不寒而栗。
她惴惴不安地跟着那个人穿过了几座长廊，这才在一辆车前停下来。
“请俞小姐上车。”那人拉开了车门，正是特别有礼貌，才让俞穗觉得有些不对劲。
俞穗想起所有人对尚寒的评价，喜怒不定，就这一条就让她差点整日活在忐忑里。
很快，汽车就在一栋别墅前停下。
简约雅致的气质扑面而来，偏中式的木雕和欧式结合竟没有丝毫的风格迥异。
俞穗看着那栋别墅的位置，心下咯噔，这里是山海湾。
俞穗跟着那人走了进去，刚进门就看见端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尚寒。
她张了张唇：“不知道尚先生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尚寒这才睁开了眼睛，如鹰隼一般的眼睛锁定了她，五官分明的脸此刻染上了一丝阴沉。
俞穗被他的目光看过来，登时就觉得遍体生寒。
尚寒把玩着手里的扳指，他放柔了语气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擅自行动？”
他走到俞穗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声道：“你该明白我最不喜有人忤逆我。”
然后猛然间他动了，他一把攥着俞穗的下巴：“明白？”
俞穗大气都不敢出，她现在只觉得后悔，她不应该与虎谋皮。
尚寒松开了钳制，然后从手下里接来了手帕，仔细的擦拭着：“你去道歉了吗？”

第十九章 算一笔账

俞穗怔在原地，心胆俱裂，她默默退后了一步，神色也有些慌张。
尚寒擦拭着手的动作一顿，眸底深寒：“我就这么让你害怕吗？”
俞穗这才不敢再动了，她的手心都淌汗了，然后强装镇定的说：“没有。”
“没有？可你在发抖。”
俞穗闻言才说：“只是热的，我和程依茜道歉了。”
她的眼底掠过一丝愤恨，她现在居然受人威胁，要和程依茜道歉！
尚寒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但是看向俞穗的眼睛里仍是冰凉如水：“你要对程依茜客气点。”
提起程依茜，尚寒的眼尾闪过一丝兴味，
他现在对程依茜，可是兴趣正浓，他不会允许程依茜的生命受到某种威胁。
俞穗眸光微闪，镇定地说：“这我恐怕做不到。”
“做不到？”尚寒敛着眉，嗤之以鼻道：“做不到的话，我留着你也没用了。”
俞穗这才神色有些慌乱，尾音有些发颤地说：“我们只是互惠互利！”
她现在十分怀疑，她的身边有着尚寒安排的眼线，不然尚寒没理由这么做，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俞穗一想到她做的事情，心里就冒过一丝冷汗。
她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可这明显不太可能。
尚寒闻言，冷笑了会说：“互惠互利？你也配说？”
尚寒一双寒潭一般的眼睛此刻迸射出一丝怒气，倏忽之间就已消散。
“你私自将我行动的消息透露给了程依茜，这笔账我还没和你算！”
俞穗闻言，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了地上，他果然还是知道了……
可她没有办法，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良言去送死。
这是她能想到了能除掉程依茜最快的方法了。
尚寒见俞穗没再说话，冷哼一声：“这笔账我以后再和你慢慢算，你先下去吧。”
俞穗这才脚犹如虚脱一般踉跄了几步，这才连忙走出了尚家别墅。
别墅里，尚寒摒退了手下，这才来到了书房。
书房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小女孩的照片。
这些照片挂在这里和古朴的木质结构格格不入。
他坐在书桌上，翻看着关于程依茜的资料。
上次他叫人将程依茜送去医院，瞥见了她肩膀上的蝴蝶痣。
“程依茜……”尚寒喃喃自语道，他希望她不是那个人。
如果是这样的，那么他就是造成了她跛脚的罪魁祸首。
他无法原谅自己。
尚寒走向墙壁上挂着的那些照片，手指缓缓摩挲着那些照片。
他的余光扫过书桌上那些资料，他既期盼着程依茜就是她，可又希望程依茜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尚寒隐在黑暗里，他点燃了一根香烟，狠狠地吸了几口。
随着烟雾袅袅，升腾起的还有他一缕愁思。
他熄灭了烟，打开门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闲逛着。
然后尚寒抬起头，发现这里竟是程依茜住的那家医院。
他怔怔看着这座医院，摇摇头将脑海里的思绪摒除出去。
他摸进了程依茜的病房，在病房外他反而有些踌躇。
他收敛了心情，迈开步子就进去了。
“我来看看是谁和我比赛不怕死。”

第二十章 墙壁上的画

程依茜看见进来的不速之客。
居然是尚寒，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程依茜探究的目光盯着他：“尚先生，有事就请直说。”
尚寒略加思索后缓声道：“我过来看你，为什么还一定要有事。”
他坐在病床边一旁的凳子，忍不住的说：“上次和你比赛真是让我惊异，我过来看看钦佩的对手。”
程依茜看着自己被悬挂着的腿，迟疑道：“要不是底下的藤蔓，我估计都保不住我的命了。”
她看向窗外洒落进来的阳光，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的车队不一样，还是少来往为好。”
尚寒闻言一怔，他没料到自己竟在程依茜这里吃了个闭门羹。
他朗声一笑：“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然后面目冷峻地说：“我怎么不知你是哪方车队的人？你早就退队了。”

程依茜脸色一僵，她是早就退队了，甚至都很久没有比比赛了。
尚寒看着脸色不好的程依茜不由得放缓了语气：“我没记错的话，你三年都没比赛了，可你根本不输给他们。”
程依茜自嘲一笑：“那天比赛的时候，我的腿一直都在疼，我已经不能比赛了。”
尚寒一怔，资料上没有说她的腿的情况。
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异样，但是顷刻之间就被他隐藏好了。
程依茜看向沉默着的尚寒，出声问道：“三年前那场车祸，是不是你做的？”
听着她的话，尚寒冷沉着脸：“这个，我恐怕不能告诉你。”
程依茜见尚寒这样说也就此作罢，良久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尚寒看向程依茜打着石膏的左腿，他觉得气氛压抑极了，她的腿可以说是他一手策划的。
他瞄了一眼程依茜，现在觉得程依茜长得也像那个人，如果是自己毁了她的腿，程依茜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尚寒猛然间抓住程依茜的手臂，他张了张唇，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
一个清冷而又低沉的嗓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程依茜听见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然后甩开了尚寒的手。
她想要解释的话却被打断了。
沈良言眸色微冷，冷笑道：“你说我该信他是来看你的吗？”
程依茜心头一寒，她怎么忘了，沈良言从来都没有相信我过自己，一次都没有。
她的心犹如被人紧攥着，都快要窒息了。
程依茜偏过头，不想再去看沈良言。
他怎么总是能误会自己呢，她陪了她六年，那么多年的熟悉还不足以让他相信自己。
长久以来被压抑着的情绪尽数涌上。
但她生生忍住了，她只想过好这阵子住院的日子。
程依茜语气淡然地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爱信不信。”
尚寒眉头紧皱，他有些心疼程依茜这么多年的付出了。
尚寒冷声说：“我要想和她有什么，你也拦不住。”
这句话无疑点燃了沈良言的怒火，他冷笑一声：“尚先生真是好大的口气。”
说完他指着程依茜打着石膏的腿说：“尚先生，她的伤好像是你造成的吧？”

第二十一章 阴柔之感

尚寒眯起眼睛，眼尾的痣顺着眼睛微微挑起，有了一丝阴柔之感。
“韩先生这样胡乱猜忌，有证据吗？”
沈良言这才作罢，他这阵子一直都在查他父母的事情。
总是到达一个关键的地方缺了某一部分的证据。
没有齐全的证据，就算他合理的猜测确实是尚寒做的，也没有用。
尚寒冷凝的目光紧紧锁着沈良言。
沈良言，我们以后走着瞧。
沈良言冷凝的眼神盯着尚寒：“尚先生，我还有点事处理，请你离开。”
尚寒看向一旁的程依茜，他张了张唇，可也知道自己留下来，只能让程依茜继续被误会下去。
尚寒只是说：“希望韩先生好好和程依茜谈，她现在是尚家的座上宾。”
沈良言只是嘲弄道：“我记得，尚家的座上宾只有一人。”
然后唏嘘不已地叹口气：“只是她失踪的早，否则现在应该是你的未婚妻了吧？”
“沈良言！你住口！”尚寒的一双眼睛迸射出巨大的怒意，他冷眼看着沈良言：“希望韩先生不要在提及她！”
程依茜闻言一愣，未婚妻……
尚寒刚走出病房，沈良言就猛地攥住了她的手：“现在，该谈谈我们的事了！”
“你和尚寒走到哪一步了？”
程依茜惊疑不定地说：“我行的正坐得端，我和尚寒之间什么都没有。”
沈良言这才嗤笑道：“是没有什么，但我父母是上了你的车而身亡的！”
程依茜睁大了双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你说是我和尚寒勾结？！”
他怎么能这么说？！
他怎么这么揣摩她？
她比谁都不希望沈良言的父母会出事，可他现在居然说，当年的事情是她和尚寒勾结在一起的！
“沈良言！你父母的车祸和我无关！”
她紧咬着下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心里的疼痛减小一些，可直到唇角渗透了些血迹出来，她仍觉痛彻心扉。
“可你都被尚寒奉为座上宾了！这样你还要和我说，你们没什么吗？！”
沈良言讥诮道，眸底深寒一片。
程依茜疲惫的闭上眼睛，她觉得自己很累，她和沈良言之间，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直到今天，沈良言都还是在怪自己，甚至还污蔑她。
“沈良言，你不要忘了，我这条腿也折在了那场车祸里了。”程依茜睁开眼躺在病床上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呆，良久才蹦出了一句话。
“没有人会对自己下手，这是你说的。”程依茜沉声道，那场车祸，她也只不过是侥幸活下来的。
沈良言眸光微冷，眼底的情绪翻涌着，良久才开口说：“是，这句话是我说的！”
他停顿了一会，这才冷笑道：“但你除外！谁知道上次俞穗的事情是不是你和尚寒勾结的？！”
“沈良言，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程依茜眼尾泛红，她深吸一口气：“我这条跛腿，你有关心过吗？”
话音刚落，她的眼眶微微红了：“三年了，这三年来，我的腿疼得我只能吃止痛药才能勉强压住，后来止痛药已经快没有效了。”
说完，她的眼眶逐渐聚集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枕头上。
沈良言闻言一怔，他这才想到，自己从未关心过她的病情。
原来……竟然会那样疼吗……
“很疼吗？”

第二十二章 痛入骨髓

程依茜偏过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草坪上还有很多人穿着病号服散步，阳光洒在他们肩上散发着自由的气息。
她垂眸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跛腿，眸底氤氲着薄薄的雾气。
跛腿稍稍用力了一会，却发现已经是痛入骨髓。
程依茜强忍着腿上的疼痛，语气淡淡的说：“三年了，已经习惯了。”
抬眸看着远处，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飘渺：“沈良言，我已经赔上了这条腿了。”
没有等来沈良言的回答，程依茜心里泛起苦涩。
三年来的痛楚不是一朝一夕的，他现在就连自己微弱的委屈都察觉不出来。
不痛了吗？
不，她只是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在下雨天疼得死去活来，就连止痛药也没有效果了。
沈良言闻言心底一抽，三年前的她是什么样的呢？
那个时候的程依茜自信，勇敢，和他一起练车，一起比赛，两人之间的默契叫车队的很多人羡慕。
连父母都已经答应了自己和她的婚事。
沈良言好久才从过往的回忆里回过神，他看着那双暗淡的眼睛开了口：“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医生说你需要养好身体。”
程依茜没有答话，也没有拒绝。
沈良言的心里涌出一些异样的欢喜，这才将程依茜扶到了轮椅上，然后推着她走了出去。
程依茜被刺目的阳光晒得闭上了眼睛，好半天才能适应。
看着衣服上氤上的一滩光圈她有些发愣，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了，上次出来也是沈良言带着她出来的。
沈良言看着阳光有些怔忡，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陪着程依茜这样散步了，一抹愧疚袭上了他的心底。
“我希望你养好病。”沈良言一边推着轮椅，一边缓缓道。
程依茜闻言一愣，她太久没听见这样温和的话了。
只是……
程依茜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腿，眼眶里闪烁着点点泪光。
她多么想继续在别墅里，哪怕只能远远看着沈良言也足够了，可是他要结婚了……
而自己，也快要没时间了。
好起来？怎么可能还会在好起来？！
不可能了……
矛盾的心在心里不断交织殪崋着，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程依茜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我会养好的。”
沈良言低下头看了她一眼，眼角的光芒越来越盛。
“你养好病，然后去车行，我的车还等着你来检修。”
程依茜闻言抬头看着沈良言，高大倾长的身子遮挡住大片的阳光，光芒顺着他的身子缓缓洒下来，在程依茜眼里，此时的沈良言犹如逆光而来的人。
她怔怔的看着沈良言，有些控制不住的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爱了多年的男人。
可程依茜想到了什么，又缓缓收回手，她不应该这样做。
沈良言却察觉了程依茜还未来得及抽回的手，他抓住她还未抽回的手。
他的眸光微暗，缓缓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程依茜收回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犹豫了片刻道：“你的车只能交给别人了，我没有精力留在车行里了。”
沈良言怔怔的望向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想留在车行？！”

第二十三章 绿叶随风

程依茜却沉默不语。
她当然想留在车行，可现在的身体不能够好起来了。
而且自己留在车行，原本也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要帮应母还债。
现在债务已经还清了，留下来已经没太大必要了。
程依茜压下心中的酸涩，语气淡淡道：“我不想留下来了，况且我的伤还没大好，一直旷工也不太好。”
沈良言闻言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冷声道：“有我在，他们还不敢太过分！”
然后顿了一会，放缓了语气说：“若是他们欺负你，你就和我说。”
程依茜听到这话，诧异地望向沈良言，似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
她闭上了眼睛，眼尾闪过些许泪意，就这样吧，就让自己最后在贪慕一下他的温柔就好。
很快的，很快她就会和沈良言分道扬镳的。
程依茜喉头梗塞一会道：“知道了。”
沈良言推着她的轮椅漫无目的的走着，程依茜看着周围变换着的景色一阵怔忡。
阳光将她的脸映衬得犹如陶瓷一般的白皙，如瀑布一样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她茶色的瞳孔里似是有抹光亮。
沈良言看得险些呆了，他一直都知道程依茜很美，可这样近距离得看着，还是有些视觉冲击。
程依茜一双眼睛在看见远处的秋千的时候，倏忽闪着一抹渴望的光芒。
沈良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看到秋千。
那是一个用藤蔓编织成的秋千，微风拂过，绿叶随风舞动，上面串着的铃铛叮叮作响。
沈良言心头涌出浓烈的愧疚，以前，自己也曾经常给她荡秋千的……
正当程依茜愣神的时候，耳畔传来低沉喑哑的声音：“要荡秋千吗？”
程依茜闻言没有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望向秋千，眼底的渴望挥之不去。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跛腿，上面还打着石膏，想来这样的活动也是不能去的。
沈良言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她的腿，眸色闪过异样，他深吸一口气：“我会接好你的，绝对不会让你摔了的。”
程依茜犹豫地瞥了几眼自己的腿，最终还是遂了他的意。
沈良言这才推着轮椅过去，然后将她扶到了秋千的藤椅上。
周围很多人异样的眼光扫过他们，程依茜嘴角的苦涩渐渐扩大。
她怎么可能不在意他们的眼光，可也明白，自己不得不去接受它。
沈良言扶稳了她的藤椅朗声说：“我推了。”
程依茜缓缓点点头，抓着藤蔓的手收紧了几分，她还是很怕，很久都没有荡秋千了。
随着沈良言的动作，秋千朝着天际缓缓上升，周围的飞鸟忽的一下被惊起。
然后在程依茜心里荡漾着恐惧而下落的时候，沈良言稳当的接住了她。
几个来回以后，程依茜心里的烦恼暂且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唇角微勾，露出极浅的笑容，然后嘴角渐弯，一个灿烂的笑容，在脸上浮现。
沈良言乍看程依茜的笑容，微微怔在那里，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敛目低眉，眼角染上了一丝痛意。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程依茜笑过了，在别墅里的那阵子，本来喜欢笑的人几乎都不笑了。
沈良言心头的愧色逐渐扩大，但顷刻他就整理好了情绪，低声说：“怎么样？我现在荡秋千的技术还没有退步吧？”

第二十四章 秋千

程依茜闻言没再说话，只是点点头。
她攥着秋千的手有些发红，可现在的快乐是实实在在的存在，自己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程依茜看着上升的秋千有些出神，以前的沈良言也是像现在这样，经常给自己荡秋千。
“玫儿，快过来，我们家做了一个秋千。”
沈良言抓着少女的手就朝着一间别墅而去。
沈良言带着少女七转八转的来到了秋千，然后迫不及待的扶着她坐下来。
然后在少女的惊呼声中，沈良言荡起来秋千。
程依茜从过往的回忆里回过神，有些勉强的笑容在她脸上浮现：“还可以。”
说完语气淡淡道：“我累了，想休息了。”
沈良言有些愣神的瞥见程依茜闭上了的眼睛，语气有些不好的说道：“会这么容易累吗？”
程依茜闻言一双眼睛睁得很大：“我现在是病人。”
沈良言闻言微微一怔，他差点忘记她现在病还没养好。
他轻咳一声，语气也有些不自然：“那我扶你下来，我们回去。”
程依茜耳畔回响着那句话，有些出神，曾几何时，他们一起练完车回去的时候，他也曾这样说，“我们回去吧。”
可她已经离开车队三年了，而现在就快有另一个人取代在队员们的位置了。
在程依茜愣神间，一个不查就直直摔了出去。
闭上了眼睛，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跌进了一个怀抱。
怔怔的凝视着沈良言的眼眸，他的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阳光照射在他们身上，一抹暖暖的暧昧气息在两人之间流淌。
程依茜率先回过了神，她张了张唇：“放我下来。”
她的话也将沈良言打回了现实，他眼眸微沉，静静地将程依茜扶着坐进了轮椅。
程依茜刚坐上轮椅，一阵眩晕袭来。
她自嘲一笑，果然她现在的身体动不动就有这种眩晕了。
沈良言却是第一个发现的，他喉头梗塞了一会，这才温柔地问道：“怎么了？”
程依茜没再说话，只是摇摇头，沈良言见她都不想多说话，这才推着程依茜回到了病房。
程依茜回到有着消毒水的病房，有些喘不过气，她苦涩的笑容蔓延着嘴角。
早就已经习惯了消毒水的味道了，可自己还是觉得不舒服。
程依茜偏过头，就瞥见在她身旁忙前忙后的沈良言，她的眼眶微红，她就快要见不到他了。
可沈良言有别人照顾着，想来也不再需要她操心了。
程依茜躺在枕头上，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
她闭上了眼睛，眼前却闪过了些许片段。
“南儿，你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一个穿着小小西服的少年焦急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下一秒少年紧紧地搂住了女孩。
然后画面一转，少年拉着女孩的手朝着一处而去。
“南儿，这是我命人做的秋千，你喜欢吗？”
女孩缓缓点点头，少年眼睛里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程依茜思绪逐渐回转，然后捂着脑袋，现在她的头犹如针扎一样的疼，，她攥着沈良言的衣角说：“我头很疼……”
说完，她脑海里一阵刺痛袭来，然后闭上了眼睛。
不管沈良言怎么喊，程依茜始终醒不过来，他这才按响了床头的呼救铃。

第二十五章 仙人掌

程依茜一连昏迷了几日，每天按照惯例来看她的顾景都说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沈良言这几天的心犹如沉到了谷底，他听着医生们开会讨论着程依茜的病情。
顾景沉声说：“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好，现在还需要多方医生进行会诊。”
沈良言的心底绷紧的弦断了。
怎么会……
顾景顿了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还是告诉你，程依茜的病情吧。”
“程依茜的血栓已经开始扩散，甚至很快就要堵住接连心脏的血管里了，再放任下去，会危及生命。”
顾景深吸了一口气说：“程依茜一直让我瞒着你，不让我告诉你。”
他这才知道，程依茜的病情有多重，而她一直在向自己隐瞒着！
每次旁听着医生们的讨论，沈良言的一颗心犹如被人狠狠攥住了。
沈良言眸底有些泪光闪过，他望着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的的程依茜，看了看她打着石膏的腿。
顾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叹了口气道：“她甚至都拒绝做清创手术，做了手术她的情况会好很多。”
程依茜现在还在晕迷着，而他无法代替她做出手术的决定。
他们还没有结婚……
想到结婚，他的眼眶红了。
“韩先生，这份单子交给你。”穿着白大褂的顾景拿着一份单子递给了沈良言。
“这些是她这阵子以来的所有费用，有些已经交过了，剩下的您看……”
“我一会跟你过去刷卡吧。”沈良言翻看着手中的单子，有些交费记录他完全没有印象。
而程依茜想来出不起这笔钱，那么是谁交的费用？
一个疑问盘旋着他的心里，久久不能散去。
“然后，我和你说一下，病人现在的病情吧。”
“病人现在等不了了，必须要进行手术了，如果不清创，会危及病人的生命！”
沈良言沉吟片刻才问：“可我现在可以签字吗？”
顾景脸上有些不耐：“原则上不可以，等病人醒过来，你让她补一下授权书就可以了。”
沈良言这才接过来医生手中的单子，然后在上面签上了名字。
手术的过程特别漫长。
沈良言都快以为自己都要坐成了一座冰雕。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彻夜，而沈良言就在手术室外坐了一夜。
他的心不由得提起，手术时间延长了很多，不会是有什么情况吧？
像是验证了他的猜想一般，手术室里窜出来一个医生。
而医生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被染红了，他急匆匆地冲出来问：“病人家属在吗？病人大出血！”
沈良言闻言就迎了上去，然后医生递过来一张单子：“签了！”
沈良言不敢有违逆，听话的签上了大名。
然后他又等了数小时，眼眶都已经略微染上了一丝疲惫。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沈良言看着程依茜被推出了手术室。
他迎了上去，就瞥见她苍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唇角。
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既然程依茜已经手术了，以后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
程依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了。
她掀开有些沉重的眼皮，刺目的白色好半天才能适应，然后她感觉到了自己肩头的重物。
她略微低头，眸光怔怔的看向靠在床头舒睡着的沈良言。
他眼底的青黑无不显露出主人的疲惫。
程依茜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如沼泽一般柔软的头发。
看着熟睡着的沈良言有些出神，自己要的并不多，他片刻的温柔，已经足够了。
目光看向窗边摆放着的仙人掌，距离上次浇水已经过去了很久了，而仙人掌还是那样翠绿。
一如自己现在对沈良言，只需要他一点点的好就好了。
当程依茜摸着头发的时候，沈良言却睁开了眼睛。
而程依茜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却被沈良言抓住了，他沙哑低沉的嗓音在耳边炸开：“醒了？”

第二十六章 那个瘸子

程依茜想要抽回被抓住的手，却被沈良言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沈良言有些喑哑的声音钻入了她的耳朵：“为什么要摸我头发？”
程依茜被问得脸颊有些发烫，一时无话，好半天才岔开话题：“你怎么还在这里？”
沈良言微微一愣，然后手臂一张紧紧搂着程依茜：“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靠在沈良言怀里的程依茜一僵，原来她一昏迷，她尽力瞒住的病情终究是瞒不了了。
程依茜没有反驳，只是说：“你都已经知道了。”
沈良言却不打算放过她，他眼底有些情绪在翻涌：“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
“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手术十几个小时！”
说完沈良言这才狠狠吻上了那片他朝思暮想的薄唇，程依茜有些怔怔，然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烈地挣扎了起来。
“沈良言！你冷静一点！”
沈良言松开钳制住程依茜的手，他心底一痛：“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快要失去你了！”
程依茜心头一跳，她有些哑口无言，沉默了片刻才说：“韩先生，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为什么要过问我的病情？”
沈良言闻言眸光一痛：“为什么你还要来提醒我，我们没有关系了！”
程依茜却不敢再去看沈良言，有的人再看一眼，还是想要拥有。
沈良言一把扳过程依茜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他喑哑着开口：“你听清楚了！我们没有分手！”
程依茜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她睫毛微颤：“分手明明是你提的！”
“沈良言！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沈良言忍着心底翻涌的情绪，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他沉痛的说：“你在我心里算什么，你不知道吗？”
沈良言紧紧搂着怀里的人，犹如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一样。
他眼底的悲伤尽力被压了下去，放缓了语气说：“我们不要吵了，你知不知道你瞒我瞒得好苦。”
程依茜却不再说话，眼尾有了一抹疲惫之色，她淡淡地说：“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呢？”
“三年了，你没有一丝一毫关心过我的病情。”
语气越来越淡，就连尾音都发颤：“自从三年前你的父母出事，你自问你关心过我吗？”
垂眸看着自己的腿，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嫌弃我瘸了。”
她一字一句地缓缓说着，就连沈良言都不看一眼。
“嫌弃了说开了就好，我又不是不懂得进退，我自己走就是了……”
程依茜说完，就连眼尾都闪着泪花，原来在她心里堵着这么多的委屈，说出来一些好多了。
程依茜抬头看着沉默不已的沈良言，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她淡淡的说：“分手是你提的，我接受就是了。”
沈良言被那些话砸的哑口无言，三年来自己对她的关心很少，甚至连她病的那么重都不曾察觉。
他现在才觉得自己错的离谱，或许一直以来自己已经习惯她了。
正因为习惯，所以很多事都逐渐地想当然的忽略了。
他张了张唇，喃喃道：“玫儿，我们不分手了。”

第二十七章 苟延残喘

程依茜闻言却并未接话，只是推开了沈良言的怀抱。
“不分手又能如何呢？”程依茜扯出一抹极浅的笑，“我不过就是一个瘸子罢了。”
她语气淡淡，似是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实。
可只有程依茜心里清楚，此刻她的心有多痛。
沈良言却紧皱着眉头，眼眸里染上了一丝哀伤：“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程依茜抬眼看了一眼沈良言的脸色，她自嘲一笑：“这难道不是事实？”
“很快，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住口！”沈良言紧紧捂着程依茜的嘴唇，他不住地摇着头，似是只有这样欺骗着自己，才能觉得程依茜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程依茜却不再挣扎了，她太累了，这六年来的陪伴对她而言，只剩下了不悔二字。
沈良言瞥见程依茜不再挣扎了，这才作罢。
程依茜只是偏过头看向窗户外暗下来的天色，一天又过去了，她不知道自己的时日还有多久。
想到这，她语气尽量放缓了问道：“沈良言，我的病怎么样了？”
沈良言只是摇摇头，迟疑一下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身体养好。”
程依茜闻言眉头撇起，她语气渐冷：“沈良言，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能自己问医生！”
沈良言这才将藏好的检查报告拿了出来，递给了程依茜的手都有些发颤。
程依茜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看见了上面的某个数字，这才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看，也不过是延缓了一些时间而已。”
沈良言眼睛沉痛地望向身边的程依茜，颤抖着声音说：“你不要这样说，医生也说了，若是没有再进程下去，也有病例很多年都没有发作的。”
程依茜闻言却只是喃喃自语道：“那样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沈良言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心底的悲伤渐渐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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