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呢？”
子衿见薄靳安没事，松了口气，回道：“您失踪的那天晚上，重明也失踪了，花烛去找他，一直到现在也没踪影。”
薄靳安皱眉，程淼能那么快找到她，她当时还想着可能是重明良心发现告诉他了。
当天晚一些时候，乞丐回来说程淼在军营，让她不要担心。
薄靳安叹了口气，她怎么可能不担心，何成那些话字字诛心，而程淼本来一提到那位就要发疯的。
又过了两日，程淼还是没有露面，薄靳安实在担心的不行，让乞丐带她去军营。
二人是午后出发的，骑着马，趁天气暖和，来到镇北关军营。二人在军营碰到江远，便让江远引着去了程淼的营帐。
来到营帐外，江远说道：“主子这两日一直闷在里面，不吃不喝的，夫人一定好好劝劝他。”
薄靳安也是担心得紧，匆忙应了一声要进去，那江远又拦住了她。
他犹犹豫豫的好一会热，道：“主子冒然和北金开战引起皇上不满，小金妃为主子求情，皇上大怒，将其打进冷宫，还……斩了一指头，装进锦盒里，昨日送达军营。”
薄靳安一下握紧拳头，皇上这是拿小金妃的命威胁程淼，让他不能有二心，必须听令。
营帐不大，当间生着一盘炭火，程淼穿着常服，坐在羊皮毯上，头低低垂着，许两三日没有梳洗了，头发散乱着。
薄靳安微微叹了口气，上前跪坐在他身边。
他前面放着一个锦盒，想来里面装的就是小金妃的断指了。
皇上可真狠！
“我担心你，夜里睡不着，饭也吃不下。”她道。
他依旧低着头，像是没听到她说话。
“我弟弟的事与你无光，况老侯爷不是给晏姨娘送了一封信，说他们在土浑堡……”
“我派人查了。”程淼用粗哑的声音说道，“土浑堡每十年就会被风沙掩埋一次，他们在土浑堡的那一年刮了好几场沙暴，土浑堡已经被淹在沙丘之下了。”
薄靳安心狠狠一痛，但还是强忍住，“许，许他们逃出来了。”
“往哪儿逃？”
薄靳安默了许久，道：“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程淼笑了笑，“我有什么错呢，我只是不该活着。”
“程淼！”
“他们都希望我死。”
“我希望你活着。”
“是吗？”
薄靳安皱紧眉头，他这语气竟是不相信。
薄靳安靠近一些，突然闻到一股茉莉香味儿，她对这种味儿很敏感，当下就有些恶心。再仔细一看，见程淼手里攥着一个荷包。
小金妃给他的那个，他视若珍宝。
青梅竹马，情深义重，为他牺牲，哪一条，她都抵不过。
“你口中的‘他们’包括小金妃吗？”
程淼猛地抬头看向薄靳安，那眸子里竟满是戾气，仿佛她问这句话触犯到他了似的。
“你只信她。”薄靳安苦笑道。
其他人都是外人，只有她是他可以相信，可以依赖，到死都不会辜负的人。
爱不爱的，在他俩这种感情面前都太微不足道了。
程淼此刻一定有满腹的怨和恨，满腹的委屈和痛苦，他需要找个人倾诉，但那个人远在盛京深宫里，不是此刻在他身边的她。
“程淼，我希望你好好的，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对你更真心。”
可你看不到，也永远不会懂。
程淼轻嗤，“总有一天你会希望我去死。”
“你不信我。”
“对，我不信。”
薄靳安深深叹了口气，“之前，我想分开，你抓着我的手不放的，这次我抓你的手，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只这一次。
她向他伸出手，而他一直低着头，手中攥着小金妃的荷包。
许久，薄靳安苦笑着摇头，“程淼，你看，不是我心狠，而是你心狠。”
她站起身，再看了程淼一眼，“我坐上你这条船了，没有办法，只求你至少有担当，保我们母子能活下去。”
说完，她转身大步离开。
回到家，用过晚饭后，薄靳安哄行意睡着。她心里很烦，来到院中散步。
乞丐坐在垂花门的台阶上，正吸着烟斗，“何成有句话说对了，严夫人厌恶程淼，避着他，几乎不跟他说话。小小的程淼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想着法子讨好严夫人，却总是被冷脸对待。那时候亏得有金悠，她比程淼大，陪着他哭，逗他笑，听他说抱怨的话，开解他。严夫人喜欢金悠，所以在肃平王领兵诛杀严府时，她想进办法把金悠送了出去，却要程淼陪着他们一起死。而金悠被送到岳州，没有按着严夫人的安排在那儿躲藏，而是徒步走了一个月，小小年纪，自岳州走回盛京。得知程淼被东厂督主救了，她想见程淼，但程淼那时病了，督主不想节外生枝，没有让她进府。她就跪在府外，一跪跪了三天，连心硬如铁的督主都感动了，终究将她带进府中，陪在程淼身边。”
薄靳安冷嗤，“可人是会变的，她进宫了，宫中明争暗斗让她不得不心狠。某一天，她就会发现，程淼也是可以利用的。”
乞丐挑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薄靳安挑眉，“你与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这不夜色正好，有些话就没憋住。”
“哼！”
“你啊，太聪明，但太聪明却不一定是好事。”
“我倒是觉得你不太聪明。”
乞丐一怔，“为何？”
“住我的地儿，吃我的饭，胳膊肘往外拐。”
乞丐干笑，“这不是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该憋着的时候就憋着，不是谁都想被你熏着。”
说完，薄靳安气冲冲回屋去了。
又过几日，乞丐搓着手进来，惊道：“程淼的大军要调离镇北关，改去朔西，增援金西关。”
薄靳安皱眉，“为何改去朔西？”
乞丐也是一脸懵，“咱们与西越这几年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必要啊。”
正说着话，程淼穿着一身铠甲进来了。
他先在火盆前烤了烤，而后自薄靳安怀里抱过行意，凑过去亲了亲女儿脸。
“我这就去朔西了，但走之前。”程淼转头看向薄靳安，“我与你做笔生意。”
第一百六十九章咱俩做笔生意
程淼怕身上的铠甲冰着行意，便先将行意放到暖塌上，而后去屏风后卸铠甲了。
小丫头会坐了，乐颠颠的扑通小脚，结果得意忘形，小身子往后一仰，倒软枕上了。
“哎哟，怎么倒了。”薄靳安忙把小丫头扶起来，见她没事，也就没在意。
程淼换下铠甲回来，再将女儿抱怀里，可小丫头小嘴一扁，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怎么了？”程淼柔声问。
小丫头结果哭得更急了，直往程淼怀里钻，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程淼不由看向薄靳安，薄靳安也有些懵，但再一想估计是刚才往后仰那一下，难道是吓到了？
不会吧，平时乞丐带她，随手往上一扔，飞的老高了，小丫头也不怕，乐得咯吱咯吱的笑。
小丫头跟个小肉球似的，又白又嫩，一哭脸就成粉色了，跟个大桃子似的，而越哄她就哭得越急，哽咽的都哭不出声了。
程淼心疼的，忙抱起来转圈圈，“行意跟爹爹说，谁欺负你了？”
小丫头其实已经一周三个月了，机灵鬼一个，还真听懂程淼的话了，伸着小手就指向了薄靳安。
薄靳安挑眉，“我哪有欺负你？”
小丫头拧着小鼻子，冲薄靳安哼哼，显然是有依仗了，胆子都大了。
薄靳安再一想，约莫猜到了，“难道是刚才你往后仰，我把你扶起来，但没有哄你？”
小丫头往程淼怀里一贴，葡萄一般水润的大眼睛盯着薄靳安，“哼！”
“哈，行意，你长本事了。”薄靳安好笑道。
程淼低头轻轻女儿的额头，“娘坏，咱不理她。”
“打！”
程淼干咳一声，“可爹不敢啊。”
薄靳安瞅着小行意，哼哼道：“你爹总会走的，你也总会落到娘手里。”
小行意眼泪不掉了，爹爹这么怂，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程淼笑呵呵的抱着女儿坐到暖塌上，给她布老虎玩。
薄靳安看向程淼，看到他脸上那条刀疤，心里总是不舒服。她起身来到妆奁前，自里面翻出一白瓷小罐。
“重明给你配的祛疤的药膏，他说给过你，你不要，便让我交给你，让你坚持抹三个月，这疤会淡很多。”
她想起了当时重明把药膏给她时那又酸又气的样子，“他固执的很，你给他吹吹枕边风，哎，我倒是想吹，但他不往我床上躺啊。”
程淼看着那祛痕膏，冷嗤：“这道疤是保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就收起来，我希望有一天，你足够强大，可以不用这道疤保命。”
程淼默了片刻，还是讲这盒药膏收起来了。
“我派人一直在找，没有重明的下落。”
“嗯。”
重明疯疯癫癫的，即便有花烛，她也不免担心。但人和人的缘分，有深有浅，许她和重明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她不强求。
“你说与我做生意？”薄靳安问。
程淼点头，沉思片刻，“但这笔生意，还要看你敢不敢做。”
薄靳安笑，“我胆子不算小，你说吧。”
“我要你在这雁归城开一间灵云粮铺。”
“啊？”
“一开春就借着粮铺打掩护往这边存粮，尽可能多的存，十万石，二十万石，三十万石，你能运粮，我就能吞下。”
薄靳安迅速算账，说实话别说十万石了，一万石运到这里都不简单，毕竟这里在大荣最北边，自中原往这边运，路途迢迢，实在不好走，也不安全。
“我能给你钱和人。”程淼又道。
薄靳安深吸一口气，她知道程淼要干一件大事，这粮可能不仅仅是填饱肚子的，它还可作为……军粮！
但就像她说的，她坐上他这条船了，他能活命，她和孩子就能活命，他的船翻了，她和孩子下场只会更惨。
“我尽力。”薄靳安道。
“不是尽力，而是至少要存够十万石。”
薄靳安点头，看向程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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