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芷卉眼神怔了怔,努力在脑海中翻找着平阳谷一战的回忆,可是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
她只记得一个月前,从昏睡中醒过来时就在赵国的军营里,一身是伤。
她找到机会逃出来,脑海中关于平阳谷一战的记忆却消失的干干净净。
纪芷卉的后脑突然疼痛起来,她捂住头,痛得倒在床上。
是什么……她好像忘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咚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一个侍从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赵国使者团已到上京,前来商谈和谈事宜,赵国四皇子前来拜会您。”
陆襦宗的脸几乎是瞬间沉了下来,深深看了一眼蜷做一团的纪芷卉,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花厅。
陆襦宗到的时候,陆南弦正喝着茶——坐在主位上。
直到陆襦宗走近,陆南弦才懒懒散散地站起身,拱了拱手:“见过……太子殿下。”
陆襦宗冷冷瞥了陆南弦一眼,没有任何回应,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坐到了他刚刚坐的主位上。
陆南弦毫不在意,施施然转了个身,缓缓开口:“听闻南宫将军现在就在东宫?啧啧,真不愧是铁血沙场的女人,伤成那样,远距八百里也能找回来。”
提起纪芷卉,陆襦宗冷目横眉:“是你抓了她?”
陆南弦一时大笑不已:“太子殿下此言差矣,不是我抓了她,是我将她从平阳谷救了回来。不过,南宫将军的身子真是让人迷恋,有滋有味,就是可惜,让她逃走了。”
“嘭”一声,陆襦宗手边的茶盏砸在地上,水花四溅。
在陆南弦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记拳头就已经落在了脸上。
陆襦宗怒不可遏,揪住他的衣襟又是一拳,陆南弦吃痛,反身还手。
清凉院。
夜色渐浓,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纪芷卉坐在窗边,愣愣看着雨线如丝,眉间纠结。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一段空白的记忆……
突然,门被人推开。
她一转头,看见陆襦宗走了进来,嘴角处有一小块淤青。
她起身上前,神情不自觉紧张:“你这是怎么了?”
陆襦宗沉着脸看向她,双手扳过她的肩头,眼神如刀:“纪芷卉,你拿什么换你自己活着回来的?是姜国布防图,还是你的身体?!”
纪芷卉愣在原地,只觉一阵寒意从心尖传到指间。
她身子绷紧,她不记得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可她绝对不会背叛姜国的。
她挣开他双手的桎梏:“我绝不会做这种事!”
陆襦宗却一手握住她的左手,蓦地伸手拉开她的袖子,看向她的手腕。
他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怒意滔天:“那你告诉我,你手腕上的守宫砂为何不在!”
纪芷卉脸色一白,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腕果真一片光洁!
夜雨陡然变大,雨水打在屋檐,如鼓点般响起。
陆襦宗的眼睛已经被怒火烧红:“是陆南弦对不对?你把自己卖给了他!”
纪芷卉摇头,脑中一片混沌。
“你还装!”陆襦宗一把甩开她的手,眼中满是嫌恶。
纪芷卉一下不稳,摔到了地上。
陆襦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森冷:“既然如此,我会让父皇解除婚约,姜国的太子妃绝不能是个为了活着不择手段,出卖自己和家国的国贼!”
第七章 请殿下烧了吧
句句如刀,震耳发聩。
纪芷卉眼看着他摔门而去,身影消失在黑夜沉暮的大雨之中。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埋下头,肩头控制不住微微颤动着。
徒步八百里,她活下来第一个想见的人,这般厌恶她,甚至怀疑她对姜国的忠诚!
一场大雨将她的心淋得透凉,铁寒荆棘刺入心底直勾得痛彻心扉。
纪芷卉回到了将军府。
无人相阻,无人相送。
许慎替她把完脉,脸色凝重:“南宫将军,你应是被人灌下了失魂汤,才会失去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
纪芷卉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看着窗外那棵长得茂盛的紫薇树,眼神悠远。
九岁那年,陆襦宗亲手在这院子里种下这棵紫薇树,说是虽然找不到她喜欢的长生花,但是紫薇花代表了他的守护。
九年过去,紫薇树长大了,紫薇花开了一年又一年,他却从没再来看过。
许慎见她这样,脸色严肃起来:“你要是想找回那段记忆,就一定要配合我,听到没有!”
纪芷卉这才收回眼神,微微点头:“好。”
御书房。
皇帝看着跟前坚定要退婚的陆襦宗,脸色难看。
半晌,他叹了一口气:“其实,阿玥出征之前就已经同朕说过,要与你退婚了。”
陆襦宗脸色一沉,握拳的手又紧了紧。
纪芷卉竟然早就想要同他退婚了!
不知为何,他心底没有想象中的欢喜,反倒升起一丝怒意,强挤出四个字:“求之不得!”
可是回到东宫,他摔了桌上的茶盏,心情莫名烦躁:“来人,给本宫拿酒来!”
一杯接一杯,似乎喝醉了,心底才不会这般烦闷。
翌日,相府大公子娶亲,纪芷卉接了帖子前去恭贺。
她才刚进相府,就遇到一群女眷,为首的正是丞相的女儿——林瑟瑟。
林瑟瑟看见她,掩住嘴轻笑:“呦,这不是咱们未来的太子妃吗?”
立刻有人接话:“什么太子妃,昨日太子殿下亲自去求了陛下要与她退婚,她还算哪门子太子妃。”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摆明了是故意在等着她。
纪芷卉心中却没什么波澜,那些无奈和痛楚她早就在陆襦宗那里受过了,又何须旁人再来提醒。
她不做理会,绕过她们正要走,忽然看见游廊拐角处,一个跛着腿的玄衣男子匆匆往相府书房走去。
那人左脸一道深长狰狞的疤痕,看起来格外可怖。
纪芷卉忽然感觉脑海中一阵刺痛,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从丽嘉相府回来,没过两日,皇帝便召她入宫。
纪芷卉心中有感,找出当年的婚书,入了宫。
御书房中,一片寂静。
相较于她的平静,皇帝和陆襦宗的脸色都很是难看。
纪芷卉看着面色憔悴的陆襦宗,有些担忧。
但她没说话,只将婚书呈上,又解下脖子上带了十几年的玉佩,递到陆襦宗跟前。
她语气平缓:“太子殿下,这是当年交换的定亲信物,物归原主。”
陆襦宗定定看着那玉,没有接。
他不自觉的抿唇看向她,幽深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另一枚玉佩本宫丢了,没找到。”
纪芷卉拿着玉佩的手不由紧了紧,那句话似尖刀在她心中翻搅。
原来,她视若珍宝的东西,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没有人知道她用了多大力气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波。
她苦笑一声收回手,冲皇帝行礼:“既然如此,请陛下烧毁婚书,此事也算作罢。”
皇帝看着眼前两人,气得脸都在发红,狠拍了一下桌子,怒然起身:“朕是管不了此事,随你们吧!”
说完,皇帝满脸怒意地走了出去,整个御书房只剩下了纪芷卉和陆襦宗。
一片寂静中,两人谁也没有看谁。
纪芷卉深吸了一口气,缓步上前拿过婚书,陆襦宗同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不知是想拿过婚书……或是阻拦纪芷卉。
纪芷卉转头,两人四目相对,似乎有种无名的情绪上涌。
她的心口泛着疼,眼眶闪过一抹湿意,然后勉力挤出一个笑:“既然如此,这场孽缘,太子殿下自己了断吧。”
陆襦宗手中一空,她已经抽出手来。
他悬着的手轻颤了一下。
看着纪芷卉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沉得莫名难受。
他拿起婚书,似是停了片刻,接着竟是直接放到烛台上!
火苗窜上那明黄布帛,一点点将它吞没。
陆襦宗松开了手,婚书燃着火苗,在空中缓缓飘落,掉在地上,燃成一团灰烬。
第八章 抗旨不遵
姜国定文帝十九年十一月,太子陆襦宗与镇国将军纪芷卉婚约解除。
朝堂形势涌动,可谁知半月后,北边赵国与南边陈国合兵,共同伐姜。
南境与北境接连告急。
姜国皇帝十二卷军书,急遣太子陆襦宗率军镇守南疆。
将军府。
许慎的声音十分坚决:“这样强行恢复记忆会有性命之忧,绝对不行!”
纪芷卉语气低沉:“许慎,我有预感,若非我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赵国绝不可能花功夫刻意洗掉我的记忆。陆襦宗要出征了,此事必须尽快,不成功便成仁!”
看着她坚毅的目光,许慎叹了一口气:“纪芷卉,我真是前世欠你的!”
纪芷卉接过药,冲许慎笑了笑:“多谢。”
黑夜沉沉,整个房间里,摆满了火烛。
纪芷卉泡在药缸中,双手被铁链紧紧缚住,她脸色绛紫,头上扎了无数根银针,表情痛苦不堪。
许慎看着药缸中的水变成暗红色,扎进最后一根银针。
连打断腿都不会哼一声的纪芷卉,低吼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上京城外,旌旗猎猎。
浩浩荡荡的军队集结完毕,陆襦宗一身银甲,遥遥回头。
送行的人中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中压着一丝沉闷,正要翻身上马,身后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他回头,看见策马而来的纪芷卉。
那一刻,他眼中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纪芷卉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脸上是病态的惨白,她急道:“太子殿下,林相通敌,南境之战务必小心!”
陆襦宗脸色一变,冷斥道:“与陆南弦串通的人分明就是你,你还敢污蔑林相!”
纪芷卉脸色更白,只能急切解释:“我已想起记忆,当时在平阳谷给赵国军队带路的就是林相心腹!”
见陆襦宗仍是不信,纪芷卉上前一步,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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