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女将门推开，就看书房中夜寒毅一身玄色长袍，坐在案桌前，剑眉朗目。
她一时呆在原地，久久不曾收回视线。
夜寒毅冷漠的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来干什么？”
福女走上前，拿起战靴，小心递到夜寒毅面前，“我给你做了一双鞋。”
哪知夜寒毅看也没看一眼，冷声问，“你是下人吗？”
福女的手一下僵在了半空，下意识捏紧战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从小被父母抛弃，五岁乞讨时被还是楚家小公子的夜寒毅看重，买回了府邸。
从此以后，她跟着夜寒毅左右，转眼便过了十六年。
如今，她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就算两人有了关系，可在这府邸，她没有任何身份。
她也不知自己是下人，还是主子，怕都不是吧。
夜寒毅看着她这副软弱的样子，不耐烦正要赶其离开。
这时，管家匆匆过来：“将军，府里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了。”
夜寒毅起身，准备走出去。
福女再傻也知府里如此喜庆，不是因为自己了。
然她还是忍不住问：“将军今日宴请宾客，可是有什么喜事？”
夜寒毅身形一顿，语气生疏。
“本将要娶将军夫人了。”
娶将军夫人？
福女一瞬间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原本拿在手上的战靴也掉在了地上。
她看着夜寒毅离去的背影，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
自己跟在夜寒毅身边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媒人来给他说亲，但他每次都是草草打发了事。
从未表露出这方面的意向，也从未听说他有喜欢之人。
为何会在这时突然要娶亲，是早有打算，还是临时起意？
如若是临时起意，不知谁能进入他法眼。
如若是早有打算，那为何……
为何又要了自己？
福女失魂落魄的从书房走出，她看着外面满目喜意，只觉眼底酸涩。
恍恍惚惚回到冷月阁，她独坐窗台，望着红幔白雪。
一坐就是一下午。
……
夜色来临。
房门被人推开。
夜寒毅一身玄衣走进，看着周围的黑暗和沉浸在黑暗中的福女，不耐烦。
“为何不点灯？”
福女听见声音，转过身看着夜寒毅，忙起身点灯。
“将军怎么来了？”
烛火点燃，夜寒毅看着烛光中面色消瘦的女人，沉默了片刻，方道：“明日你搬出府去。”
福女剪着灯芯的手一顿，烛火差点便灭了。
她重新用火折子点好，而后才看向夜寒毅，“为何？将军不是曾言我永远不必离开将军府吗？再说……”
‘我怀孕了’几个字还没说出口。
夜寒毅冷淡打断了她的话：“将军府要迎女主人，你住在这不合适。”
福女只觉喉咙一涩，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曾经带自己回将军府的是他，如今要自己离开的也是他。
是不是随着时间消逝，所有人都会忘了曾经许诺？
福女低下头，不想夜寒毅看到自己酸楚的神色。
“那我该去哪儿？”
她卑微的样子仿佛一根刺扎进夜寒毅的心里，让他莫名不舒服。
“明日会有人带你出府。”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转身离开。
次日一早。
下人便催促着福女出府。
小桃哭着送她：“夫人，你可告知将军你怀了孕？”
福女不忍她担心，含笑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将军特意给我找了一处清幽之地，养胎。”
小桃却不相信，想再问问福女，可身旁小厮却将主仆两人直接拉开了。
福女前脚从偏门走出，下一步，身后的大门便被关上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将军府，转身从未有过的沉重。
一路被小厮带着走。
就听周围民众议论。
“听闻镇国大将军即将要和羌国长公主成婚，真是两国大喜呀！”
“我还听说那羌国公主绝世无双，无数才子倾慕，可一年前两国交战，她就心仪上了咱们大将军……”
一年前？
福女抬头望着飘雪的天空，忽然想起那次大战，她不由苦笑。
她恍恍惚惚到了夜寒毅安排的偏僻院子，只没曾想这一住便是三个月。
她扁平的小腹已经高高隆起。
这天夜里。
她躺在床上准备就寝，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
下一秒，院子的门就被人强行踹开。
福女扶着笨重的身子，慌忙起身，抓起以前夜寒毅亲手给自己打造的长剑，。
就看屋外人群晃动，叫嚣着：“大人，就是她，才来我们这里三月，肚子就六七个月大了，真是不要脸！”
“依我大昭国历法，此不知羞耻女子，当沉塘！”
第三章 沉塘
福女听见此话，心不由下沉。
外面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福女握着手中长剑，手心都是细汗。
她自己倒不怕外面的人，只是腹中孩子不能有事！
想罢，福女只得去到后门，先离开。
出去后，她躲在不远处角落，看着自己院子方向不敢走远。
万一，夜寒毅过来，她怕他找不到自己。
此时，已经是早春，外面飘着细雨。
福女淋着雨，小心护着肚子，蹲在墙角。
一晚过去，天光将亮。
福女浑身湿透，起身想回，然而这时眼前却忽然一黑。
她昏倒之际就看到男人穿着黑色毡靴朝着自己走来……
再次醒来。
福女发现自己正躺在卧榻之上，扭头见一白衣男子坐在身旁，俊朗不凡。
“感觉如何？”男人温声道。
“多谢公子相救。”福女回过神，忙起身道谢。
男子扶住她：“你可是镇国将军夜寒毅身边人？”
福女点头，她虽不识此人，但自己这十多年时常跟在夜寒毅身边，被人识出并不奇怪。
苏谨行见此，没有追问她为何会在外昏倒。
“大夫说你身怀有孕，昨夜感染风寒，需多加休息。如不嫌弃，可先在此住下，我派人通知夜寒毅将军。”
福女听闻此话，想到腹中孩子，点头答应：“那就劳烦了。”
……
转眼一月过去，福女得知当天救自己的人竟是羌国摄政王的世子苏谨行。
另外，苏谨行派人去将军府，发现夜寒毅已经去往羌国接亲。
羌国距离大昭国千里之遥，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这日，侍女端来风寒药后退下，福女坐着没有起身，就这么看着汤药逐渐变凉。
喉中还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
苏谨行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她咳的脸色苍白，略带担忧：“为何不喝药？”
福女等气息稳定后，才开口，“我如今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是药三分毒，若因喝药，孩子出了事，我无颜面对将军。”
苏谨行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痴傻之人。
他没忍心告诉福女，楚珝前日已经接回羌国公主，如今正在大肆筹办婚礼。
这时，门外小厮匆匆来报：“启禀世子，昭国大将军夜寒毅在外求见。”
福女一怔，好半晌回过神来，看向苏谨行。
苏谨行温柔一笑，“你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来了，你可要现在出去见他？”
福女心生喜悦，起身朝着苏谨行作揖，“多谢世子连日来招待，福女铭记在心，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定不容辞。”
说罢，她迫不及待向门外走去。
此时她腰间一块沉色半圆形的游鱼玉佩随走路晃动，一下闪过苏谨行眼帘。
苏谨行眸色一怔！
……
福女就出了世子府，一眼便看到门外骑在马上的夜寒毅，雄姿英发。
她心中五味杂陈，话到嘴边一下说不出来，只欢喜开口，“将军。”
夜寒毅下马朝她走来，狭眸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不觉皱眉：“你何时怀的孕？为何在羌国摄政王世子府中？”
福女看着夜寒毅此时的神情，不由得一慌，开口解释：“我离府之前已有三月身孕，出现在世子府中也是意外，一个月前，若不是世子相救，我们母子早就……”
福女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寒毅冷声打断。
“羌国公主即将过府，她不会喜欢你生下这孩子！”
福女整个人愣在原地，薄唇微颤，“将军这是何意？”
夜寒毅一步步走至她身前，将她揽在怀里，温声道。
“你一直很听话，这孩子不要也罢！”
第四章 不要也罢
福女靠在他的怀里，只觉寒凉刺骨。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等了四个月，竟等来了这话！
这孩子与她骨肉相连，再过不久便可出生，她不能舍弃。
“将军，福女敬重您，可唯独这件事不能答应。”
福女退出夜寒毅的怀抱，正要离开，还没走几步，只觉颈后一痛，便再无意识。
再次醒来，福女只觉痛如刀绞，腹部有下坠感，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身体中离去。
孩子！！！
是她的孩子！
福女肝胆俱裂，双手用力想要起来查看。
很快又被七手八脚的按倒，往旁边一看。
床边两三个婆子，其中一个手里端了一个空碗，夜寒毅就在床边静静站定。
福女一时不知哪来的力气，爬到床边，紧紧拽着夜寒毅的衣服，哀求。
“将军，求你，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
然而夜寒毅只是一把推开她的手，满脸冷漠：“本将军说过，此子不能留。”
随即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