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在心里嘀咕,随即又想到什么,内心挣扎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三哥以前,有过婚约吗?”
他微微诧异,不由地笑出了声,他看着她的眼睛,“从未有过。”
听到这话,她悬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平稳放下。
见她不说话,他又问,“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他像是要把自己整个都剖开,将诚挚的心放到她面前,是为消除她所有的不安和疑虑。
沈恂初将书放在手里掂着,思忖着,又说:“他们是想过给我找个好妻子,不过我父母都不是迂腐的人,商界联姻什么的,不会存在。”
他低下头,声音轻柔,“沈家男儿,只会娶自己心爱的女孩。”
第11章 两情相悦
心爱的女孩。
话说到这份上,秋桐已经明明白白懂了他的意思。
千般情意,以此为梦。她突然感觉有些不真实。
眼前的男人,是她自小倾慕过的人,是遥不可及的叶恂,也是沈家的三少爷。
虽然他对她从不摆什么架子,但这两天相处下来,看到的,听到的,都让她感觉他们之间悬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从小她就觉得,他这样的人,身边应该站着更完美的恋人。
虽然她也是被父母宠大的,她的家庭曾经也很温暖。
但父亲过世,母亲也在她初中那几年患病走失,让她在绝望中斩断了对他的那份情丝。
她也渐渐习惯了,用固执和倔强保护自己,和任何人都保持一定距离,不过分深交。
这样的她,值得他喜欢吗?
沈恂初像是洞察到她的心理,怕她又再次临阵脱逃,双手握住她的肩,力道不轻不重,却不容她挣脱。
“三哥只有一件事,只希望你别躲着我,好不好?”他对她放低了姿态。
秋桐没来由地,鼻头一酸,点点头。
他把她按在沙发上坐稳后,挪了一张椅子,慢慢在她面前坐下,一副准备和她长谈的样子。
沈恂初倚在椅背上,似是随口一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秋桐反应过来,他是想问自己的学业和实习的事。
她的专业是新闻传播类,她想了想,回道:“想去电视台实习,以后,想做一名记者。”
沈恂初有些意外,“记者可不像表面那么光鲜,会很辛苦。”
她点点头,她知道做记者会很累,除了每天要面对很多的突发事件,到处跑现场,还可能会遇到危险。
除了自身对这一行感兴趣,还有一个原因,是藏在她内心深处的一线希望。
“可以跟我聊聊吗?为什么想做这一行。”他问。
“我想,”秋桐默了会,轻声说:“如果有可能,我想找到我妈妈的消息。”
沈恂初听到这话,垂下眼,“之前有几年,老师和我断了联系,是那时候的事吗?”
秋桐点点头。
“我妈妈,得了一种病,精神上的,”她顿了顿,似是不愿意提及那个词,“她有时候,会不记得回家的路。”
她说得很艰难,“她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有时候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出来,有时候会摔东西,但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她很爱我和爸爸……”
她眼里渐渐模糊,一双手按在她的手上,轻轻握住。
“秋桐,不要说了。”他声音低沉,克制着情绪。
像是陷入了回忆,她看不清沈恂初的样子,也没听到他的话,继续喃喃着。
“那天是晚自习,老师突然把我叫了出去……”
记忆将她拉扯回七年前的那天。
中午放学刚回到家楼下的秋桐,正走到楼梯口,突然被一个皮球毫无征兆砸到背上。
球滚落到她脚边,她在原地站了会儿,脸上看不出表情,似乎是习惯了,她抬脚想继续上楼。
“她妈妈是疯女人!”身后传来一阵男孩的嬉笑。
秋桐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站定,漆黑的眼看着他们。
她比那几个男孩高了大半个身子,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刚刚那个出声的小男孩。
男孩被她看的心里发紧,嗫喏着问:“干…干什么?!”
“我妈妈伤害过你吗?”她问他。
男孩愣住,下意识摇摇头。
她眼神又转到其他人身上,“你们呢?我妈妈伤害过你们吗?”
几个小孩都心虚地低下头。
“所以,她没伤害过你们任何一个人,”她声线清冷,”你们说着这样伤人的话,是你们妈妈教你们的吗?”
几岁的小孩子,正是最懵懂的时候,能说出这样的话,父母的责任最大。
秋桐不再理会,转身离开。
钥匙插进锁孔里,她整理了一下表情,才转开锁。门开的时候,已经换上了自然的笑容。
“妈,我回来了。”秋桐视线转过客厅,看到阳台上妈妈的背影。
她一边走过去一边观察妈妈的状态,“爸爸中午不回来,我们吃饺子好吗?吃完我下午还要去学校。”
杨月桐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女儿,轻抚了一下肩上的长辫,微笑点点头。
秋桐放下心,“那我去煮饺子啦。”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秋桐没有看到,在她转身后,杨月桐的视线又移向了窗外,她看着楼下那几个孩子,神色悲恸。
饭桌上,秋桐一边吃一边跟她分享一些愉快的事。
她说老师今天又表扬她了,说楼下的花猫生了一窝小猫崽,说现在是草莓成熟的季节了。
“桐桐,想吃草莓吗?”杨月桐柔声问。
秋桐“嗯”了一声,随即说道:“我明天中午买一些回来,好不好?”
她是怕妈妈再出门去,找不到回家的路。
走之前,她一边穿鞋一边叮嘱,“妈,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千万记得跟爸爸打电话。”
杨月桐宽慰她,“快去吧,别迟到了,妈妈今天很好。”
秋桐点点头,站在门外,轻轻关上门。
像是老旧电影里的慢动作,门在缓缓关上的那一刻,一切景物都开始扭曲模糊。
布满锈迹的铁门,最终将母女两人,彻底隔绝开来。
“我们每次出门都会锁上门,唯独那次我没舍得,我把她弄丢了,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和爸爸找了好久,好久,她再也没有回家了,她找不到家了……”
眼前的景物都被泪水晃得变了形,她低头颤抖着,房间里的灯,桌椅,书,都像被浸在水里。
沈恂初起身坐到她身边,揽着她靠近,一只手放在她头顶,将她的脸埋进他怀里。
秋桐哭得人发抖,手不安地抓紧他的前襟。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不去看她被泪水冲洗的脸,感觉到她在怀里抽噎着。
他安静着,等待着,万千的情绪哽在心口,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陪她度过这场痛苦的回忆。
……
房间里的窗是开着的,半掩着的窗帘被风吹起,能看到外面的路灯,还有月。
他抱着她坐在沙发上,感觉到她渐渐平复的情绪。
她的肩膀还在微微抖动,他右手轻拍在她背上,无声地哄着,左手去拭她脸上的泪。
“她会找到回家的路,”他轻声说,“桐桐在的地方就是家,她会找到的。”
秋桐哭得太久,脑子没跟上他的思维,过一会儿才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感觉眼睛酸痛,想伸手去揉,这才发现他的衣领已经被她抓得凌乱,自己还靠在他怀里,很不成样子。
她想拉开距离,又不好推开他,更怕他看到自己哭得红肿的眼,一时困住。
沈恂初先一步松开她,没多去看她的脸,起身走进了浴室里,一阵水流声响起。
他总是知道怎么保护她的情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男人?
秋桐伸手捂住眼,轻轻揉着。
一块折叠好的温热毛巾按住了她的眼,手被他拨开,他低声说:“别用手。”
她听话地用毛巾敷着眼,身子靠进沙发里,有些抱歉地笑,“三哥,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问。
秋桐闭着眼,毛巾搭在脸上,舒缓了她的情绪,眼前是黑的,心里是暖的。
“以前我爸也说过那样的话,”她微笑着,“只要有桐桐在的地方,就是家。”
“三哥的语气,很像我爸爸。”她说。
“那以后,我跟老师一样,”他手掌放到她头上揉了揉,“叫你桐桐。”
她“嗯”了一声,轻轻点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
“桐桐。”他突然叫她。
“嗯?”
沈恂初弯下腰,吻在她额头,蜻蜓点水一般滑过,带着隐忍的怜惜和柔情。
毛巾从秋桐脸上滑落,两人目光相对。
房间里的落地灯照在地上,灯光微暗,他一只手撑在沙发上,俯着身子看她。
光线被他挡住,他的脸在黑影里,她的脸也被笼罩在暗处,两人间的距离,挨得很近。
沈恂初视线往下移,在她嘴唇的地方停住,目光沉沉。
秋桐紧张地抓着已经凉透的毛巾,像是要把它拧出水来。
她以为他会做些什么。
他也以为他会做些什么,可看到她哭红的双眼,只好哄她,“我们睡觉吧,好不好?”
她在心猿意马中听到这样的话,脑子没过弯,话脱口而出:“睡……这里吗?”
他听了不由地笑,低声说:“三哥不是君子,你不要讲这样的话。”
像是火花直烧到身上来,秋桐烫得脸通红,在他戏谑地眼神下道了声晚安,又一次落荒而逃。
那天晚上,秋桐在月光下逃走,她对沈恂初的感情,也趁着月光悄悄来了。
第12章 如隔三秋
那日后,秋桐接连三天没见到沈恂初。
至于他去哪了,沈家人都默契地缄口不提,问起来只说是——
他这个人啊,平常就惯会玩失踪。
秋桐此刻正站在一幅画面前,仰着头看了许久。
画中一只白鹭迎风立于水中,荷叶欹倾,水草顺成一向,后有一对鸳鸯,一飞一游。
是一幅《池塘秋晚图》。
画卷纯以水墨绘就,勾勒、点染运用自如,气息清幽疏雅。
不过吸引她的并不是这幅画,而是这幅画的创作者——宋徽宗。
宋徽宗创造了独特的瘦金体,而某个人写的字,正好也是瘦金体。
她在心里拐了好几个弯想着。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叶景兰在身边柔声问:“桐桐,是不是累了?”
秋桐回过神,笑着摇摇头。
叶景兰怕她这一日无聊,便带着她来逛了一天的书画博物院。
“我们回家好不好?”见她似乎面露倦意,叶景兰低声询问。
“好。”秋桐轻轻点头。
回家以后,直到深夜十一点,沈恂初还是没有回来。
她回到房间洗漱完以后躺在床上,犹豫地拿起了手机,点开了微信。
他的头像就在第一栏,微信名是一个单字:恂。
她点开他的头像看了看,是一轮明月,隐在一片枫树下。
或许,是棵梧桐树?
她一直分不太清枫树和梧桐树的区别。
沈恂初是个不爱聊微信的人,她和他的聊天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干净。
两人一天的对话寥寥无几。
约莫就是早餐吃过了吗?吃过了。今天过得如何?去了博物院。嗯,早点休息。
第二天中午,是几个太太们的茶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