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容卿晕死过去后,陈雅宁有种全身力气都被抽离的错觉。
他好容易才站稳的脚步,只在他低头喘着那几口压抑的呼吸时,一阵浓烈的血腥味钻入他的鼻内。
他瞳眸一缩,猛地抬起头。
眼前的白雾被一片刺眼的红色所取代。
无尽血海!
陈雅宁挪着步子环视着如同地狱一般的四周。
这片幻像,是故意要让他看到容卿如何为他采玄霜草和情花的吗?
果不其然,在转身之际,他看见了那个白色身影。
陈雅宁才要张口唤容卿,却想起来她根本听不见。
容卿试探地沾了沾血海的水,差点痛的的栽倒在地。
陈雅宁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目光死死盯着海中的浮岛。
她一点点的往血海里走,血水漫过她的脚背、脚踝、双腿、胸口、最后将她整个身子都淹没。
陈雅宁喉间一紧,握着的双拳微微一颤,看着容卿消失的地方像是入了定。
不敢看,却又挪不开步子。
他一直知道断魂窟和血海的危险,也想象不到容卿是怎么扛过来的。
可面对连他都可能难以忍受的痛苦,容卿没有丝毫退却,甚至一声不吭的将这些痛云全部咽进了肚子里。
陈雅宁的眸子也像是被眼前的血海染红了一般,眼底迸着让人难以想象的悲痛。
他捂着心口,对容卿的思念像是一下子膨胀了出来,带他再想去寻找那个身影时,她却已然消失。
幻境就像一个杯子被摔在地上一样突然碎裂。
陈雅宁大口地喘着气,许久才回过神。
他还在浮翎殿。
陈雅宁翊眸眯了眯,划过几许警惕。
他看的幻像像是被人施法故意为之,可他又感受不到其他人在。
整个昆仑仙宗,修为最高的便是他,能在他未察觉的情况下施法,恐怕不是善茬儿。
陈雅宁平缓了下呼吸,忽听一脚步声,眼神顺势一沉。
兰如沁轻轻地走了进来:“师父。”
陈雅宁对兰如沁不觉生了防备:“何事?”
兰如沁似是知道他的心事一样,语气诚恳道:“师父既然放不下师姐,就把她找回来吧。”
她眼中带着些许委屈不舍,像是舍弃了什么重要之物。
陈雅宁看了她一眼,像是等她继续说。
“师姐虽然说不入轮回,但魂魄一定还在冥界,如果师父真的想她,不如将她的魂魄带回来。”兰如沁道。
陈雅宁冷嗤道:“你知道的倒是多。”不仅知道容卿入魔,还知道她会逃跑。
兰如沁咬了咬下唇,半垂眼帘低声道:“师姐出事我也有责任,我只是不想让师父难受,如果师父想救师姐,我也会倾尽所有帮助师父的。”
简单几句话将陈雅宁对她的怀疑撇的干净,让人以为她只是和容卿不和,并未有害她的意思。
陈雅宁收回眼神,目光定在殿外远处。
他何曾不想去冥界找容卿,但是《人间记》中并没有关于她的事,若是去了冥界还找不到她,他又该怎么办……
“师父?”
兰如沁试探地叫了一声,想问他的主意,没成想陈雅宁一下子站了起来往外走。
“师父,你去哪儿?”
“冥界。”
他不信容卿就这么死了!
就算《人间记》中没有关于她的来历,但她只要是六界中的生灵,就一定有魂魄。
六界生灵皆有魂,何况她异于常人,魂魄更不会那般脆弱。
就算肉身被毁,不入轮回,魂魄一定会被留在冥界。
陈雅宁双手不觉紧了又紧,晃动的心不安地跳着。
这是他唯一能找的地方。
冥界,忘川河畔。
陈雅宁站在忘川前,翊眸紧盯着河中摆渡而来老者。
“这不是陈雅宁仙尊吗,来此有何贵干?”老者将船停泊,抚着花白的胡须问道。
“容卿可过河了?”陈雅宁开门见山道。
眼前的摆渡人渡世间所有亡魂,他一定知道容卿的魂魄在哪儿。
老者笑答:“并无此人。”
陈雅宁面色一沉,眼中带着不悦:“不可能!”
他不认为小小摆渡人敢欺瞒他,但他那语气又不像在说谎。
老者侧过身,看着隐隐泛着绿光的忘川水,慢吞吞道:“仙尊所寻之人已不在六界之内。”
陈雅宁心顿时咯噔一下,顺着老者的目光,他看见忘川河中升起了如同星辰般的萤火。
这些萤火像是忘川上的灯笼,一个个照亮这轮回转世的人。
“自愿放弃轮回,魂魄自然不能入冥界过忘川。”
老者轻飘飘的话飞进陈雅宁耳中却如响雷一般炸开。
放弃轮回。
也就是说容卿的毒誓应验了。
他……真的错怪了她了吗?
陈雅宁险险站定,可有上千年修为的他却难以压制住心口那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的心慌。
老者看了他一眼后叹了口气,执起船桨撑船离开,嘴里还念着:“老夫渡魂不渡心……”
点点荧光不断的从忘川河中飞入漆黑的夜空。
陈雅宁知道,那每一点荧光都是渡过忘川的魂魄,但这成千上万的光芒中,没有一个是容卿。
突然,一道白光停在陈雅宁身边,一个鹤发松姿手执浮尘的仙人出现在他身边。
“玄凛师叔?”陈雅宁眼眸一闪,错愕地看着闭关了近百年的昆仑仙宗大长老。
玄凛轻笑道:“不想你也会踏足这亡灵之地。”
陈雅宁不语,若非因容卿一事,他是不会来这儿的。
但摆渡人的话又让他心里升起一丝迷茫。
一个人类的魂魄除了忘川还能去哪儿呢?
玄凛看他紧蹙的眉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侧过身,苍老的声音飘飘渺渺:“容卿的魂魄不在六界之内,但在昆仑之中。”
玄凛的话让陈雅宁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什么意思?”
若在昆仑中,他为何一点都没感受到。
“她命格非凡人,就算以身祭阵也不会灰飞烟灭,只是魂魄会被封在宗门阵法中。”玄凛缓缓道,一点没有像说出一个惊天大秘密的模样。
陈雅宁虽为掌门,却从来没有听过这件事,他捻了捻袖口:“可将她魂魄取出吗?”
“可以。”
陈雅宁闻言,一丝欣喜流过心底。
重塑肉身倒好办,好歹必须要有魂魄才行。
岂料玄凛忽然正色道:“唯一的办法便是破了宗门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