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嗓音低沉下来，在夜里有着别样的压迫感。
贺冉不自觉握紧了手，到底是年纪轻，对视不过几秒便错开了眼。
“稚意……”他刚一开口，就被林唯扬不耐的打断：“摘星的队纪这么散乱吗？教练的话需要重复三遍？”
贺冉后槽牙都咬紧了，他冷冷的看着林唯扬，眼里是凌厉的光。
看得出林唯扬今天不达目的不罢休，秦雨萌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嗓音：“贺冉，回去。”
少年走得心不甘情不愿，甚至频频回头，生怕林唯扬把秦雨萌给吃了。
但是林唯扬没有在意，他重新蹲下身。
好不容易只剩两个人，脑子里明明过了无数个问题，涌出无数句话。
可迟迟都没有开口。
良久，他轻声问：“我陪你走走？”
林唯扬记得的，秦雨萌说过她不喜欢哭。
在孤儿院里，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一旦流出来，反而会被欺负得更惨。
所以秦雨萌鲜少会哭，这么久了，也只有在第一次夺冠时见她流过泪。
秦雨萌没有说话，不同意也没拒绝。
于是林唯扬便推着她沿着花坛慢吞吞的走着。
菊花的清香幽幽的散发着，融进空气里，渗入鼻腔。
秦雨萌在这片静谧中缓过了情绪，眼眶里那一点点的湿气也消散。
刚刚的激动来源于林唯扬纠缠不休的死缠烂打，让她彻底从回忆里的那个少年与眼前的男人割裂开来的痛苦，。
凌晨两点，路上偶尔有车子飞驰而过。
沿着花坛走了一圈，脚步声渐渐的停了下来。
秦雨萌先开口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了，请回吧。”
近乎冷漠的语气让林唯扬摸不着头脑，他用了两年的时间都没有想通，为什么秦雨萌执意要和他分开。
林唯扬将轮椅的驻车刹车放了下来，走到秦雨萌身前蹲下。
“有，我有事问你。”
薄薄的路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染上冰一样的坚毅。
他沉声问：“你为什么要离婚？”
秦雨萌凝望着他，半晌反问：“你爱过我吗？”
他们结婚了四年，离婚了两年，现在才来问这个源头性的问题。
林唯扬答不上来，避重就轻：“我愿意养你一辈子。”
在这寂静的广场上，带着回响的话语字字砸在了林唯扬的心上。
他表情瞬时凝固，如鲠在喉。
愣了半晌后，林唯扬才讷讷地说：“我跟顾音音，那些都是误会。”
等了许久，却是等来一个并不重要的解释。
秦雨萌垂下了目光：“不重要了。”
她与他之间，在两年前，一切的维系都断在了那道伤疤里。
捂上手腕，那些疼痛后知后觉的涌进了身体里。
秦雨萌松了刹车，擦过林唯扬。
“我们之间已经互不相欠，我没了你，照样过得很好。”
======第二十三章======
林唯扬眼睁睁看着，秦雨萌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越过。
她现在的轮椅是电动的，比起当年需要人推的那种，方便很多。
操作上也更加自主，能够做到不需要他人的帮助。
望着她的背影，林唯扬心里闷闷的钝痛。
“我们回到以前那样不好吗？”他的声音藏不住颤抖，“我只是想承担一点我的义务。”
那缓缓移动的轮椅闻声停了下来，秦雨萌并没有回头。
“你对我没有什么应尽的义务。”话语顺风入耳，“救你这件事我没后悔过，重来一次也是一样。”
秦雨萌叹息般的说：“只是，这一次，我可能不会爱你了。”
先爱的人总是要卑微一些的，她总是不由自主去迁就被爱的那一方，因为她只想让他开心。
却不知道，这样不对等的感情是走不长远的。
就像他们这一段中道崩殂的婚姻，流失在了一滩血泊里。
就这样吧。
说完，秦雨萌重新将手杆往前推，朝着深渊般漆黑的门口，步履不停的前进着。
林唯扬就这么蹲着，看着她消失进了俱乐部里。
门锁落下的声响如同直射的箭，穿透了鼓膜。
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好像不了解秦雨萌了。
那个从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坚定跟随着他的少女，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林唯扬茫然着，爱情有那么重要吗？爱情又是什么呢？
他抬起手摁在了胸口的位置，那里痛的让人想要落泪。
山城的日出比其他城市要早，金轮从山尖上慢吞吞的爬出来。
《星辰》职业联盟赛事开幕式，准时在山城体育馆开始。
体育馆中心，两边是比赛用的电脑设施，而选手们比赛的场景会投放到馆中央的大屏幕上，供粉丝们观看。
本赛季一共三十支队伍，由往期的积分排名开始从左到右依次站在台下。
第一是去年的夺冠的MGD，第二是MilkyWay。而从预选赛里脱颖而出的三支新队伍，因为还没有积分，也没有人气，念到名字的时候，甚至零星的呼声都没有。
摘星身着银灰色的队服，站在队伍的最旁边。
贺冉在秦雨萌的身后，脸色不好，不仅因为粉丝，还有林唯扬的事。
昨天秦雨萌在工作室呆了一整天，又回归到了当时刚刚接到摘星的样子。
冷静的疯狂，无声的恐怖。
贺冉眺目望去，MilkyWay在队伍的另一端，看不到人。
升完旗，主持人邀请选手们落座，一一展示自己的游戏角色。
秦雨萌是教练，不能上台，只能依照礼仪小姐的指示，去到教练席。
正走着，身旁窜来一个不速之客，红色的队伍亮眼夺目。
“哟，这位教练真是身残志坚呐。”男人摸了一把自己的短胡，“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来参加残奥会的呢。”
秦雨萌充耳不闻，教练之间的素质，也不是一概而括的。
男人得寸进尺：“摘星战队？这几届联赛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什么野鸡战队都能……”
随着“砰”的一声，男人陡然摔倒在地。
嘴角青肿，赫然是被一拳殴打在地的。
而在男人的身侧，是紧捏着拳面色难看的林唯扬。
======第二十四章======
事发突然，幸好他们已经走到了观众席下，被露台挡着，粉丝们没有关注到刚刚的意外。
瞿时业面露怒色：“你们俱乐部没有提醒你，出门记得漱口吗？”
男人挣扎着起身，面色不善，正要发火，主办方立即上前警告。
按理赛场上出现暴力行为将会被处罚，瞿时业和男人心知肚明。
再者男人理亏，二人不甘不愿，假惺惺哄过主办方后，臭着脸分道扬镳。
瞿时业嘀咕：“什么人啊，嘴巴真欠。”
他刚结束完公司里的事务来体育馆，本想来为自家选手加油助威什么的，结果一来却看见教练先被人欺负了。
接着，他转向秦雨萌：“你没事吧？”
转头的时候，瞿时业意外的在秦雨萌身后看见了林唯扬。
这人，莫非刚才也看见了场景？
看着瞿时业发愣的样子，秦雨萌也回过头，见到是谁后又收了回来。
“幸好没有处罚，不然咱们白干了。”她又问，“事情解决了？”
瞿时业耸耸肩：“嗯，公关部和技术部已经到位了，等会回去你过目。”
秦雨萌移到了教练席，说：“你弄好就行。”
“行，”瞿时业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Ns一眼，道，“他怎么回事？”
不用想就知道他说得是谁，秦雨萌抬起头看向大屏幕：“不知道。”
屏幕里游戏角色一个接着一个蹦了出来，还远远没到摘星。
余光中，林唯扬依旧站在那里，眉头是一贯的皱着，眼睛微垂。
秦雨萌重新将心思放在屏幕上，关注起各个选手来。
林唯扬低着头，紧握的拳头悻悻松开。
他想起了以前青训生的时候，他们进来得晚，天赋却强，被人嫉妒是常事。
秦雨萌身世不好，常被欺负。
林唯扬性子暴，见不得霸凌，一个一个的替秦雨萌把吃过的亏全给补了回来。
那帮欺软怕硬的装可怜去告状，林唯扬后来也没少被基地惩罚。
可是现在，就像秦雨萌说的，——她真的已经不需要他了。
林唯扬心口就像是被醋从头淋到尾，酸涩难言。
这时，瞿时业蹭了过来：“裴教练。”
林唯扬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不算友好。
他还惦记着瞿时业把秦雨萌抱上私家车的那档子事。
瞿时业是个自来熟，他也知道林唯扬不怎么爱社交。
但是上一次两队聚餐，林唯扬吃到一半就没人了，他还没怎么问到些秘密，现下好不容易有点时间，不得抓紧机会再套点近乎。
瞿时业没话找话聊：“去年MilkyWay搭档组失利，今年是不是进步了点？”
现在MilkyWay的最佳搭档的游戏角色，一个给了顾音音，一个给了夏有铭。
不过两人配合越来越差，去年竟然打出了二小于一的场面来。
林唯扬只是睨了瞿时业一眼，这么明显的套话，他怎么看不出来。
于是他淡淡应了一声，转而提醒：“摘星打进积分赛不容易，注意一下队内成员的心理状态。”
话外本意是想让瞿时业关注那个心怀不轨的小子，可没想打瞿时业大为赞同。
瞿时业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头，嘴里嘀咕：“我怎么没想到再招个心理医生？”
见他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林唯扬抬腿想走。
脚尖刚离开地面，接着便听见瞿时业自顾自的说：“正好给小栀看看病。”
======第二十五章======
那离地的脚掌倏时又落了回去，林唯扬的手扣在了瞿时业的肩上。
“你说给谁看病？”
肩上的大掌力道惊人，瞿时业是个身骄肉贵的少爷，这么一抓肩胛骨都觉得快碎了。
他“嘶”了一声，颇为震惊：“你做什么？”
顾不得上解释，林唯扬就这么扣着人托到了无人的安全通道里。
场内的喧嚣声转小，他立刻问道：“秦雨萌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瞿时业不是冒失的小子，他默了默，才说：“裴教练，这是我们队的事情。”
即使林唯扬以前和秦雨萌很要好，但是那也是以前了。
话外的意思林唯扬自然也明白，可是心里那团火愈加烧得旺盛了。
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每件事，遇见的每个人，都明明白白告诉他：秦雨萌和自己，已如楚河汉地。
有欢呼声从体育馆内传进来，却盖不住林唯扬沉闷的呼吸声。
瞿时业眼珠子一转，心里升起个不成体统的念头。
“然神。”他喊得是林唯扬的外号，套近乎时就要亲近些。
“你也知道战队和战队之间，这种个人信息是不能公开的。”
前奏已经铺垫好，瞿时业微微直起身，脸上一本正经：“但是，我也明白你担心小栀。”
“要不下午我邀请你来俱乐部做助教？你也好亲自问小栀。”
听到这里，林唯扬已经明了瞿时业打得什么算盘。
以助教的方式进俱乐部亲口问话，就不算信息泄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