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副将，你先出去。”
周寒锡略微迟疑，但还是转身离开。
之后，沈芷昔解开穆陵川的盔甲和内衫，随即低头，一口一口将毒血吸出来，吐入盆中。
穆陵川中的毒太过霸道，等毒血尽数祛除后，沈芷昔只觉得手脚无力。
这时，却听穆陵川唤了声：“阿瑶！”
陌生的名字令沈芷昔呼吸一滞。
阿瑶……明显是一个女子的名字。
不待她反应过来，手腕突然被穆陵川抓住，整个人被他扯进了怀中。
男人有力的臂膀紧压在伤口上，沈芷昔吃痛，下意识将人推开。
穆陵川也清醒了过来，见到沈芷昔，他脸色冷沉：“你怎么在这儿？！”
沈芷昔被这目光刺痛，轻声解释：“我来为你治伤。”
话落，她又想起周寒锡的话：“听说你受伤是为了救一个女子？”
穆陵川眉眼冷冽：“本将的事，何时轮到你过问？”
这时，一名身着凌白罗裙的女子掀开营帘。
她越过沈芷昔，径直扑进了穆陵川怀里，哭泣道：“都怪我，才让将军受了伤。”
沈芷昔怕她碰到穆陵川的伤口，想要上前阻止。
却见穆陵川轻轻揽住女子，眼中满是温柔：“我无事。”
“倒是你身为女子，一个人行走边塞太危险，今日起你便留在我身边。”
沈芷昔的心仿佛被什么卡住，喘不过气。
她是女子，自己又何尝不是？
穆陵川也知晓自己是女儿身，怎么就能放心将她一人扔在敌军阵营？
出神间，女子转过身来，对着沈芷昔欠身说：“民女李玉瑶谢过军医搭救将军。”
见她一副正妻风范，沈芷昔攥紧了拳：“这是我分内之事，倒是你让将军陷入危险，该当何罪？！”
李玉瑶委屈地低下了头。
穆陵川见状冷声斥责沈芷昔：“这事与你无关，不要多管闲事！”
霎时，所有的话都堵回了嗓子。
沈芷昔哽咽了半晌才要开口，转瞬却看到李玉瑶腰间的狼牙。
她指着李玉瑶的狼牙，声音发涩：“此物为何在你这儿？！”
“我喜欢，将军便赠我了。”
李玉瑶的话宛若轰雷，径直砸在沈芷昔身上。
一年前，穆陵川从狼口救下了她，取出狼牙做成了两个配饰，他们两人各一个。
也是那时，沈芷昔彻底将一颗心搭在了穆陵川身上。
现在那狼牙竟被他给了别的女子！
沈芷昔无法接受，也再无法待下去，转身冲出了营帐。
可没走几步，就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沈芷昔再醒来时，师父沈伯阳正坐在床边瞧着她。
沈伯阳乃军中大夫，三四十岁，当年沈芷昔与家人走散，幸得沈伯阳收留，授她医术。
“师父……”
沈伯阳却沉着脸：“你可知穆将军中的是断肠草，入口亦会中毒。”
“你这是以命换命！”
======第2章======
沈芷昔却没说话。
当时，她担忧穆陵川的性命，能想到的最快方法便是将毒吸出来。
良久，沈芷昔说：“我的命轻，比不过穆陵川的重。能救他，我无憾。”
穆陵川是楚国镇边的大将，身上扛着的是家国重担！
听到这话，沈伯阳顿时深叹一口气：“虽然我保住了你的命，但日后你每半月要承受噬心之痛，只能靠服用巨毒之物来抵消断肠草的毒性。能活多久，看你的命数。”
沈芷昔听到这话，心里有些害怕。
虽然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但无意义的死亡还是恐惧的。
可如果重来，她还是会救穆陵川。
调养了几日，沈芷昔的身子才好转。
她刚想出帐透气，穆陵川却来了。
他冷若冰霜地下令：“一个月后，我会派人送你回京。”
沈芷昔顿时愣住了：“为什么？”
“你身为女子，本就不该呆在军营！”穆陵川眼中充斥着冷漠。
沈芷昔在军营三年，他从未赶她走过。
所以……是因为李玉瑶吗？
沈芷昔攥了攥手刚想问，门外就传来了通报：“将军，李姑娘又晕倒了……”
闻言，穆陵川二话不说转身就冲了出去。
就那么着急吗？
沈芷昔心口一窒，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
帅帐门口。
她站在外面看着李玉瑶坐在榻上，而穆陵川正在搂她在怀，轻抚着她的背。
“将军，我做了噩梦，梦见你不要我了……”李玉瑶的眼眶微红。
穆陵川语气轻柔：“别怕，我一直在。”
风吹过，营帐门随之关闭，也阻挡住了沈芷昔的目光。
艳阳高照，是难得的好天气，却难暖心中的寒意。
沈芷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直到路过训练场时，被周寒锡叫住：“沈大夫，你身体好了吗？”
沈芷昔笑了笑：“好多了。”
周寒锡往四周看了看，随后将她拉到一旁：“沈大夫，将军把李玉瑶一直留在帅帐里，着实不合规矩……你能不能劝劝将军？”
话落，沈芷昔的心也咯噔一下。
将军营帐乃是军事要地。
穆陵川除了受伤，从不允许她随意进出。
没想到这次，他竟然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堂而皇之地住了进去。
沈芷昔带着满心震惊重新来到帅帐，一进去就见穆陵川正坐在书桌前写信。
而李玉瑶则站立一旁，帮他研墨。
“有事？”穆陵川头也不抬的问。
沈芷昔回过神，躬身施礼：“将军，李姑娘在军营多有不便，还是尽快将她送回家为好。”
“有何不便？别忘了，你也是女子！”
咚！
沈芷昔猛然一震，她没想到穆陵川居然当着李玉瑶的面，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穆陵川不知她心中震撼，拿着写好的书信站起身：“我先去校场，你为阿瑶诊断一下，她最近总是晕倒。”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
帐内，就只剩她们二人。
无奈之下，沈芷昔伸手帮李玉瑶诊脉。
却听她问：“沈大夫，你可知那时将军为何没有带援军前去救你？”
沈芷昔心知她的话自己不该听，却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李玉瑶弯唇一笑：“因为从一开始，将军就是想你死。”
======第3章======
沈芷昔脑中轰鸣了一瞬，紧接着就是不信。
纵使穆陵川不喜欢她，他们也未曾有仇，他怎会要自己死？
李玉瑶看出她的想法，幽声继续：“军营不可留女子，你在一日，他便要日日担心落人把柄，你的存在让将军很为难。”
沈芷昔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你不也是女子？”
李玉瑶倏然笑出声：“怎么，陵川哥哥没告诉你吗？”
“我与他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如今分别数年才得团聚，纵使你万般不愿我留下，陵川哥哥也不会舍得让我离开！”
他们……早就相识。
沈芷昔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狠狠掐住，无法呼吸！
最后，她落荒而逃。
……
校场外。
沈芷昔一眼就望到了众星捧月般的穆陵川。
他一身盔甲，坐立于校场上座，凛然如战神，是当之无愧的少年将军。
这时，周寒锡走了过来：“沈大夫。”
沈芷昔回过神来：“抱歉，副将军，我没能劝听将军……”
“没事，以后我自己去说吧。”周寒锡将手中的长枪递给她，自然地揽过她的肩，“我来教你练枪吧，这样下次你就不会被困了！”
沈芷昔一怔，脑海里回响的却是李玉瑶刚刚的话。
这时，穆陵川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周寒锡落在沈芷昔肩上的手，眉头微皱：“勾肩搭背，成何体统！”
周寒锡愣了下：“同为男子，有何不行？倒是将军您将那李玉瑶一女子留在军中，才是不妥。更何况大楚律法有言：女子不得入军营。”
穆陵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见状，沈芷昔连忙将周寒锡手臂拂下去，要开口缓和气氛。
却听穆陵川说：“阿瑶一事便当我徇私，待回朝后，我会亲自向陛下请罪。”
说完便径直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沈芷昔内心空荡荡的。
穆陵川向来铁面无私，从来没有为哪个人不顾军律。
就连当年发现她是女子时，也是说：“军中不养闲人，一年后倘若你对军营没用，到时候包庇你的沈伯阳和你都活不成！”
那之后她不分昼夜苦读医术，每有战事必定会申请随军，这才换来了穆陵川的认可。
可如今李玉瑶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这些……
沈芷昔不甘心，却又没有任何立场去质问穆陵川。
她回到自己的营帐，彻夜与医书为伴，不愿去想别的事情。
翌日，穆陵川却怒气冲冲闯进来。
他一把掐住沈芷昔的脖颈，将人提了起来。
脚下悬空，喉咙又被掐着，沈芷昔喘不上气，挣扎着问：“将军，你……你干什么？”
“你居然敢给阿瑶下药？！”穆陵川眼神冰冷，像在看一个死人。
原来……又是为了李玉瑶。
沈芷昔眼神黯淡，却还是解释：“我没有。”
“那她怎么会喝了你的药就吐血？！”
“我写了药方，但药不是我熬的！”
穆陵川眼底尽是怀疑，但最后还是松开了手，扯着她手臂，朝外走去。
沈芷昔步子不比他的大，一路上磕磕碰碰差点摔倒。
直到帅帐。
穆陵川将沈芷昔甩在床榻边：“治好阿瑶，若她有事，本将拿你的命偿！”
扔下这么句威胁，就推开帐帘出去。透过帐帘，沈芷昔看着他的身影，眼底蔓延开无尽的酸苦。
很快，她收了情绪，为李玉瑶救治。
一个时辰后，李玉瑶缓缓睁开眼，看到沈芷昔，她有些失望：“你居然还没被赶走！”
沈芷昔的眼睛陡然睁大，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你是故意的？”
为了赶走她，李玉瑶居然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李玉瑶目光凶狠，一句话也没说。
沈芷昔只觉得荒唐，她神色复杂：“这又是何苦？你可知穆陵川早有婚约！”
而穆陵川的未婚妻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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