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翊望着为自己施针的叶宸，愧疚道：“师兄，又劳烦你了。”
叶宸却冷脸道：“可当不得娘娘一句师兄，要不是你丫鬟蓝初在雪地了跪了一天，我绝不会踏进王宫一步。”
叶翊心中一涩。
九年前她为追随萧伊靳而抛弃叶氏一族圣女之位的时候，就被逐出师门。
她确实没资格再喊叶宸一句师兄。
叶宸拔了银针后，又道：“把左手递给我。”
叶翊却摇头：“不必诊了，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萧。”
叶宸却一把扯过她的左手，待他看清左手是什么样时，呼吸又是一窒。
那手臂布满燎疤，有的还在流血。
空气忽然安静，彼此沉默良久。
“叶翊这就是你追求的幸福？你剜掉一半心魂换取叶族圣果救萧伊靳，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说完，叶宸愤而起身，“我也的确救不了你，就算拿到圣果也不过只给你延续两年的寿命，否则，你熬不过下一场雪。”
叶翊却明白叶宸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她担心他冒险，冲他背影说了句：“师兄，你我皆知圣果唯有圣女心魂才能摘下，不要为了我做傻事。”
叶宸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
施针过后，叶翊精神好了很多，下了半月的雪难得也停了。
趁着蓝初煎药，叶翊穿着披风独自一人来到了梅园，这里的梅花依旧开得漂亮。
叶翊慢慢走着，四周很寂静，可回忆却很热闹。
这是她的伊靳特地为她而建的园子，只因她说了一句想看红梅。
那时他们在这里弹琴作画，起舞弄剑，一步步一寸寸，都是他们。
恍然间，她好像又看见他在树下望着她笑。
“伊靳。”叶翊低喊。
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回她一句：“翊儿，我在。”
漫天的孤寂涌上心头，叶翊抬手接住树梢落下的雪。
这时，树林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嬉笑：“王，你给我摘的花真美。”
叶翊猛然回头，却看见萧伊靳和林水瑶相携而来。
那一刻，她如同承受当胸一剑。
他竟为林水瑶穿了他最不喜的紫衫，甚至还给她簪花。
叶翊的心在滴血，她想冲上前质问一句：“为什么？”
她已经退避凤藻宫，也默认他踩着她捧林水瑶，可他为什么连最后这点记忆也要践踏？
这一刻，叶翊忽然想起族长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自古帝王多薄情，凉薄之人如何偕老？等年少情深走到相看两厌，你又如何自处？”
萧伊靳明明知道，从她抛弃一切跟着他下山后，她就只有他了。
如今他不要她了，她又该怎么活……
叶翊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凤藻宫。
她只知道她的心好疼，就好像碎成了一瓣一瓣，再也拼不起来。
之后，叶翊每次疼时就起床抄佛经，像是要把毕生的相思都写进经文里，一笔一划都极为认真。
这天深夜，屋外一阵喧哗，有人高呼：“抓刺客！王遇刺了！”
“啪嗒”，叶翊手中的笔瞬间掉落，毁了只差一笔的经文。
她来不及多想提着裙摆就往正阳殿方向冲，向来心细如发的她却没有注意到，这一路太过畅通无阻。
叶翊气喘吁吁站在正阳殿寝门外，刚要推门，就听里面传来萧伊靳的声音。
“水瑶，叶翊知道孤遇刺后一定会回叶族取圣果，等你服用了圣果，一定能给孤生下一个聪明伶俐的太子。”
叶翊僵住，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而生，凉了半边心。
很快，水瑶柔媚的声音传出：“王，我听说摘取圣果九死一生，万一姐姐出事了怎么办？”
门外的叶翊死死捏住裙摆，屏吸等着。
片刻后，就听萧伊靳说：“死了便死了。”
第四章 如你所愿
短短五个字，像五道惊雷灭顶劈下。
叶翊捂住心口，像脱水的鱼一样急促呼吸着，可即便是这样还是缓解不了心口的钝痛。
她扶着柱子堪堪站稳，房门就被打开。
林水瑶穿着大红的华服站在门边，捂着唇一脸惊讶：“姐姐你可算你来了，王重伤卧床，正等着你呢。”
叶翊呼吸一窒，萧伊靳是在等圣果才对吧。
她略过林水瑶走进屋内，就见萧伊靳半盖着被子坐在榻上，他唇色红润，哪有半点受伤濒死的模样？
他是不是吃定了自己离不开他，所以才这般肆意挥霍她的爱？
就见萧伊靳一脸不耐烦：“来了也不说话，你何必浪费孤的时间？你看到了，孤受了重伤需要叶族圣果救命，你立即回族给我取来。”
话落，叶翊几乎压不住喉间的血腥味。
太痛了。
原来被心爱的人刺伤不会痛到麻木，反而是那些痛之后会一层一层叠加，如凌迟一般。
叶翊仔细在萧伊靳脸上寻找，试图找到一丝他还爱她的证明。
可是没有，她只见到了越来越多的嫌弃。
她咽下到了嘴边的鲜血，最后问：“萧伊靳，如果我告诉你取圣果会要了我的命，你还要我去吗？”
她一动不动盯着他，期盼他的一言半语心疼。
可他却说：“那你就想看着我死？”
人可以寡情到什么程度呢？
每当叶翊以为这已经是底线的时候，萧伊靳总能轻而易举给她一记痛击。
叶翊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好，我明白了。”
心如死灰是什么感受，叶翊终于知道了。
她这九年就像个笑话。
浓情蜜意的绮梦原来都是镜花水月，两人坠入的万丈红尘，只有她把妄语当了真。
还有什么可留念的呢？
不念了。
“王，翊儿会如你所愿。”
叶翊行了个大礼，随后决然离开。
这是，她给少年的翊儿和伊靳选的结局。
自此之后，他只是云州十二部的王，不在是她的伊靳。
叶族的圣果生长在叶氏一族的禁地，禁地的外围是一片毒雾林，但凡是这里面的活物，都是见血封喉。
叶翊闯过毒物林来到禁地时，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看守禁地的还是当初那个白发长老。
他好像并不意外她还会回来，只悲悯道：“叶翊，你此次取圣果还是为了心上人吗？”
叶翊顿了两秒，却摇了摇头。
“我曾经爱过一个人，一心想要和他在一起，他说他会永远爱我，我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