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精选热门小说吴清之迟榕(趁风也温柔)-(趁风也温柔)吴清之迟榕小说免费阅读

时间:2023-04-18 15:03:32   热度:37.1℃   作者:网络

迟榕这日起得早,她总想着白天终于能见到阿爹了,于是兴奋的一夜未眠。
她比吴清之还早些睁眼,借着熹微的晨光,只看见吴清之身披薄被,削肩半露,锁骨似一柄剑,瘦的锋利。
迟榕气鼓鼓的捏捏自己的腰,手感上是软绵绵的,自打进了吴公馆,她倒是圆润了不少。
“怎么就你吃不胖,就你吃不胖!”
迟榕暗搓搓的一指点在吴清之肩上,她下手轻巧,绝不是为了吵醒他。
可正要抽手回来,却忽的被吴清之擒住了。
“……迟榕,早安。”他的喉间耸动,声音沙哑,只慵懒的在迟榕手背上印下一吻,“再多睡一会儿也不妨事,我会叫你的。”
迟榕面上一红,却是不理,用力拽了拽胳膊方才将手抽出,即刻进了盥洗室洗漱去了。
今晨的早点清爽,是熬出了沙的绿豆粥,丢了几颗冰糖煮化,甜而不腻。
迟榕怕绿豆性寒凉,对吴清之不利,于是又教下人将苹果去皮切块,蒸熟了再端上来吃。
他们正默默吃着早饭,管家却忽来敲门:“少爷,少夫人,二爷来电话了。”
迟榕很是惊讶,迟家并未安装座机,莫不是二叔已经提前到了港口,于是立刻接起来,问道:“二叔,你现在在哪呢,怎么打电话过来?”
“我昨儿看了报,以后城里不太平,打电话的确方便些,就装了个电话在家,”迟二爷说,“以后可别老往外头跑了,你想要什么吃的玩的,打个电话给二叔,我全给你弄回来!”
迟榕听罢,心中温暖,可她哪敢告诉二叔,那报上的新闻她岂止看过,更是亲历。
于是只打起哈哈,作出毫不知情的态度笑道:“现在学校停课了,我也没什么要出去的理由,只能好好待在家里。”
电话那头,迟二爷把这话听得吹胡子瞪眼:“待在家里?待在哪个家里?只怕你这小兔崽子不回家了!”
他们叔侄二人又在电话中闲聊几句,方才约定好时间,不刻便在港口会和。
车子直直开出城去,最近戒严,城门处有卫兵例行检查,人车混迹的队伍缓缓前行。
日头高升,灼人双眼,迟榕在车上昏昏欲睡,吴清之执一把折扇,为她簌簌簌的扇着风。
吴清之声音温润,却难掩关切:“迟榕,睡不得,不然要中暑了。”
“可是我好困……”迟榕不管不顾,一下子栽倒在座中,只枕住吴清之的大腿,已是眯起眼睛打起盹来,“我昨晚没睡好,现在补一觉。”
她这一觉,直睡完了整整一路。
到了港口时,迟榕的脸上留了个大红印,奈何天气炎热,这印子一时半会儿竟还消不下去,她只得顶着这红印下了车。
航运大厅的屋檐下,迟二爷刚刚下了黄包车,扭头一看,便远见着一位身材高挑的白衣男子举一把素色阳伞,伞底下罩着个走路蹦蹦跳跳的小姑娘。
此二人亲密无间,衣装相衬,自是郎才女貌的模样,如若不是那姓吴的小子与迟榕,又能是谁!
迟二爷立刻蹿起一肚子的火气来。
这死丫头当真是投了敌了!
人影将近,迟二爷便长出一气,大着嗓门说:“阿榕,你这衣服哪来的!”
迟榕低头打量自己一眼,以为是衣不得体。
可那厢,吴清之却先告了礼,温文尔雅的一笑:“不瞒二爷,天热了,我选了些清凉的布料,请人裁成衣服。另有几匹素净的料子,不日便送去迟府,孝敬二爷和岳父。”
迟二爷于是坚持不懈的再看了迟榕一看,竟发现她腮帮子上有一大块红印子,当即喝道:“你脸怎么回事,谁打你了!阿榕,有什么事只管告诉二叔,老子马上就将那孙子扒了皮丢进海里喂鱼!”
见她二叔盛怒,迟榕后退一步,只讪讪的笑起来:“我坐车睡着了,脑袋枕在……枕在他腿上,就留了个印子。”
说罢,还很是娇怯的用胳膊肘顶了吴清之一下。
吴清之垂眸,与她目光交错,自是温情款款的样子。
“二爷莫怪,这几天夜里没凉风,迟榕总睡不好,白天乏了点也是常事,只怪我风扇买的晚了。”
迟二爷腹诽,这吴清之心思缜密,说话做事皆是滴水不漏,教人左右挑不出毛病来。
他大哥迟克信是一根筋的读书人,一会儿见了面,定要被吴清之这斯文的皮相和稳重的做派给骗住。
既然无可责怪的,迟二爷也只得哼了一声,自在大厅中寻了一处不靠窗的阴凉地儿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向吴清之问起闲话来。
这两人在话里明枪暗箭的互相过招,只有迟榕巴巴的守在通行窗口,每隔四五分钟便要问上工作人员一次,轮船到底几时入港。
直到那玻璃窗口里的姑娘被问烦了,水面上才传来一声尖锐的船哨。
他们在出站口等着,一个个旅客皆拎着皮箱鱼贯而出,左等右等,最后只剩几位行李繁多的旅客,用小板车推着行李缓缓出站,却始终不见迟榕的阿爹。
吴清之与岳父素未谋面,自是不好多言,只沉住气站在迟榕身后,可那最是话痨的叔侄二人却急了,悄悄对话起来:“二叔,你是不是把我爹看漏了!说不定他早出来了,没看到咱们。”
迟二爷一巴掌拍在迟榕的后脑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回看过去:“放屁,那可是你老子!你怎么不说是你看漏了你爹!”
“我个子矮,你在我跟前这么一挡,我看得到谁,谁还看得到我!你看你夏天晒得黢黑,万一真是我爹认不出你了呢!”
这爷俩争锋难下,吴清之丝毫插不进嘴去,正含笑着,却见一位身穿靛青长衫的男人急急的向出站口跑来。
此人提一件极为轻便的小箱子,虽然步伐急切,但笑容不减,走近了,忽大喊一声:“哎——二弟!是我二弟吗,你怎么晒得那么黑啊!”
迟榕闻声,扭过头去,见那来人模样,即刻高呼道:“阿爹!阿爹!我在这!”
这中年男子脚下生风,几步便跑出出站口,在迟榕的后脑勺上又拍上一记巴掌,一吸鼻子,叹道:“我女儿长这么大了!不仅长高了,还长胖了,哈哈哈,看来不止为父伙食好,我女儿也有福!”
他一转头,目光停在吴清之身上,和颜悦色道:“想必这位青年才俊就是我女婿小吴咯?”

第60章 女婿懂我
此人正是迟克信。
他浓眉大眼,面相比年龄显年轻,如此看来,迟榕一双圆而大的杏眼便遗传自父亲。
与精明老道的迟克忠不同,迟克信的眼神里有一种学者独有的天真。
吴清之颔首:“见过岳父。”
迟克信上下打量吴清之一遍,只见这青年英俊斯文,风度翩翩,衣装虽简单却考究,大约是个行事低调的。
迟克信满意又开怀的笑起来。
“二弟,你订好楼外楼的桌子没有,咱们一家四口齐聚一堂,今天一定要好好的吃一桌团圆饭!”
迟克忠眉毛一横,只看向吴清之:“这事你女婿揽下了,他上心得很,我不好意思再插手,全由着他来办,你问他。”
吴清之从善如流道:“二爷过奖了。我确已订好了桌子,只等岳父开口,随时去都有座位。”
此话说得轻巧,却让迟克信对他这位俊秀的女婿刮目相看。
楼外楼生意火爆,终年座无虚席,且不说订一张桌子便难如登天,还要排着号约了日子去吃,吴清之所言,竟是订到一张随时有座的桌子,可见他权势之一斑。
迟克信是位资深老饕,他在德国实在吃腻了猪肘香肠,只盼早日归国,再去吃一遍什么麻婆豆腐糖醋鱼。
听吴清之言罢,他更是高兴,当即爽快的一拍手,连家都不着急回了,风尘仆仆的便要去吃饭。
一共四人乘车,吴清之早有准备。
迟榕正急于与阿爹话家常,吴清之便替岳父拎了箱子,刚走出航运大厅,但见站前广场上正候着两辆黑皮汽车。
其中一辆是他们来时所乘,至于另一辆,他们尚未走出几步,那驾驶座的车门便打开来,来人竟是吴公馆的管家。
“见过迟老爷,”管家鞠一躬,不卑不亢,甚是有礼,“我煮了凉茶带来,就装在开水壶里,这会儿肯定还热乎呢,诸位先坐,我马上沏来。”
这无微不至的接风体恤又气派,却无半点谄媚之意,亦能看得出吴清之是个治家有方的。
迟克忠的表情愈发顺意起来。
回了城,汽车直向楼外楼驶去。
车子停稳,门童立刻上前迎接,热帕子一一奉上,盛情难却,将人请进二楼雅间上座。
等菜时,迟老爷同吴清之随意聊了些闲话,祖籍家境,学业工作,把订婚前的问题挪到婚后再谈。
聊完家常的,再聊起文学艺术,中外政局,国际形势,这一来二去,迟老爷竟发现吴清之自有一番灼见,实在很得他的眼。
读书人总有种惺惺相惜的情绪藏在交谈里,这岳婿二人讲话皆是文绉绉的。
但迟老爷认为,如今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十有八九尽是纨绔子弟,像吴清之这般知礼谦逊的,并不多见。
正谈到德语文学,歌德用了半个多世纪写成浮士德,不知写坏了多少笔头,吴清之忽拿出一枚漆皮小盒,递上前去。
“岳父回国,这是小辈的一点心意,礼轻情意重,还请您收下。”
迟老爷并不同他客气,爽快的一笑,立刻拆了礼物。
只见盒内是一支通身银白的钢笔,正是早些时日在那钢笔作坊里打制的,乍眼一看,却是平平无奇。
谁料,迟老爷细看过笔尖,顿时大喜:“妙哉!实在妙哉!女婿懂我!”
迟榕和迟二爷一头雾水。
那厢,吴清之只腼腆一笑,文质彬彬的开了口:“我在英国读书时,苦于洋人的笔尖太硬,写字刮纸,下笔无锋,便想着岳父大概也是如此,于是自作主张,请人打了这笔尖。”
日光下,这笔尖金光闪闪,是镀了软金的,笔头微弯,一看便是下笔顺滑柔软的样子。
这笔尖虽小,但其中门道却不是人人能懂的,须得是潜心做学的,知晓入木三分的道理,才能懂写字的精髓。
迟老爷开怀,当即从皮箱里取出一枚毫无包装的黑色皮夹,坦然递过去:“眼下德国也没什么好东西可带,那边也要打仗了,能得此物件,已是不易。我见这手工刻的字有趣,便买来送你。”
吴清之接过,眼前一亮:“莎翁!”
这皮夹称不上精致,刻的字也翻着毛,上书一行英文。
Iloveyoumorethanyesterdayandlessthantommorow.
这是莎士比亚的一句诗。
今日爱你,较昨日之多,较明日之少。
迟榕凑上前来,磕磕巴巴的念出声,当即读懂了此话汉意,小脸顿时一红。
迟老爷笑道:“这句话译成汉语不难,但一眼看出此话出处却难,是我存心要考一考你,你答的又快又准,很不错。我这做父亲的不称职,缺席了阿榕的大日子,但我只盼以后你二人好好的,相敬如宾,犹如此诗。”
迟二爷面色不佳,迟老爷照样看在眼里,却只叹一声,再道:“不论你们如何结缘,旁人如何看待,但日子是你们自己的。姻缘千里一线牵,命中注定,千万要珍惜。”
话毕,他慈蔼的看着吴清之与迟榕。
方才在车上,迟老爷已听二弟说明了这桩婚事的来龙去脉,却并未发怒。
他只反问一句:“二弟,你瞧阿榕,她现在多开心?”
迟二爷再欲分说,迟老爷却摇摇头,直点住行在他们前头的那辆汽车,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二人靠坐在一起,亲密难分。
“二弟,阿榕是大孩子了,她总要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和事,总要有她自己的人生,咱们是要老的,女儿是要嫁的。”
气氛有着片刻的凝滞,迟榕只觉得彷如大赦似的。
她半晌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是一瞬的宁静,吴清之便开了口,他一字一句,却是深刻:“多谢岳父成全。”
桌下,他与迟榕双手交叠。
与此同时,侍者扣开雅座房门,将一道西湖醋鱼摆在圆桌正中,随后便是各色菜品,一一上桌,色香味俱全,摆成一个完满的圆圈。
侍者吊着嗓子,高声道:“阖家团圆,幸福美满——”
迟老爷目光一扫,这一桌菜色各投人所好,既有他爱吃的醋鱼,更是有迟榕所钟爱的口味。
这女婿的确心细,亦能看出他对迟榕的不加掩饰的宠爱。
可饭菜的香味实在令人食指大动,迟老爷也顾不上煽情了,执起筷子立刻夹来一块醋鱼,放入嘴中,赞叹连连。
叹罢,他忽然说:“小吴,还有一事,我听说你和阿榕还没拍结婚照,不如尽快补上!”

第61章 桌下缠绵
“岳父说的是,我却也有此意。”吴清之侧一侧目,眼光落在迟榕身上,带着点暖意,“我尚在病中,便将此事耽搁下来了,只委屈了迟榕。”
迟二爷听闻此话,只朝着吴清之挤眉弄眼,觉得这小子心眼多,最善于迷惑人心。
他倒是轻看了这姓吴的小子!
本以为吴清之只是工于内媚,最容易把迟榕这样刚出阁的小姑娘哄得五迷三道的,谁料,他一人一套腔调,竟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可碍于大哥归心喜悦,迟二爷便不好在饭桌上呛吴清之的话。
“现在拍结婚照都流行穿西洋的白纱裙,再戴白头纱,手里捧月季,但我觉得喜袍长衫也很有味道。你们二人打算拍成什么样的?”
吴清之与迟榕对视一眼,他们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婚虽然结了,可爱才刚刚恋上,哪里来得及上相馆拍照。
但迟老爷很看重结婚照的问题,他与妻子没拍过照,后来妻子早亡,家中竟没有一张照片能留着作念想,以至于时至今日,迟榕根本记不住娘亲的模样。
所以迟老爷别的都不过问,唯结婚照一事,他一定要在今日为女儿女婿拍板。

“拍照……也不是很急啊,起码让我减几斤肉再去拍嘛。”迟榕满不在乎的说。

迟老爷啧啧啧一摇头:“小姑娘家家的,脸圆润些才上相,”说罢,乐呵呵的转向吴清之,“小吴,你觉得呢。”
吴清之笑道:“的确,我也喜欢迟榕脸上带些肉。结婚照虽然是大事,但总要留时间给迟榕挑一挑衣装,不如我先派人预约相馆,改日去试衣,尽早拍完。”
迟老爷听罢,略点了点头,吃一口醋鱼,又补充道:“拍完照切记给我一份,女儿嫁了,我也要留个小纪念。”
迟老爷知文通理,却不失幽默,岳婿二人相谈甚欢。
这顿饭吃得太平,席间迟二爷没说几句话。
但圆桌太大,迟榕手短,夹不到菜,迟老爷虽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竟仍是无动于衷。
迟榕生着闷气,低头干扒白米饭吃,只心道一别了三秋不止,阿爹非但不疼她,反而还不管她了,真是岂有此理。
光吃米饭寡淡无味,迟榕四下看去,一盘凉拌苦瓜离她手边最近,于是夹来一片,小小的咬下一口试试味道。
谁料,只这小小的一口,便足以让迟榕呸呸呸的呛起来。
酸甜苦辣咸,迟榕唯独苦味吃不惯。
“好苦好苦!我要喝水!”
话音刚落,吴清之便倒来一杯晾好的白开水送到迟榕嘴边,可连喝了好几杯,苦味还在嘴里散不去。
吴清之于是摇铃唤来侍者,吩咐道:“另煮一壶苦荞茶来,别太烫。”
迟榕嘴里苦哈哈的,心里也是苦哈哈的,看到白米饭上那大半片苦瓜便来气,筷子一伸,便要夹起苦瓜扔掉。
迟二爷见状,将筷子一撂,凶巴巴的瞪着迟榕说道:“阿榕,又没规矩!多大个人了还挑食,不准浪费食物,给老子吃!”
迟榕不服气的噘了噘嘴,口中振振有词:“那你吃鱼香肉丝怎么专吃肉丝不吃萝卜丝?”
这叔侄二人开了口便难以刹住闸,眼见着又要你一句我一句的抬起杠来,此时,吴清之却掩着嘴微一咳嗽,将迟榕碗里的苦瓜夹了去,一口咽下。
“这苦瓜是我点的,本想着夏天吃解暑气,不料没对人胃口,教二爷见笑了。”
本是低头吃菜的迟老爷闻声,会心一笑。
迟二爷与迟榕虽不知,但他最是清楚楼外楼的时令凉菜,春椿芽,夏苦瓜,秋秋葵,冬鸡胗,只作赠菜上桌,从不在菜单上罗列。
如此这般,怎又会是吴清之点的菜呢。
可他此话说得客气,只把问题独自揽下,既袒护了妻子,又照顾了长辈的面子。
正想着,侍者持紫砂壶而来,将热茶一一奉上。
吴清之最先接过一杯,在嘴边吹凉了,方才喂到迟榕嘴边,只怕她烫着。
“迟榕,还苦不苦?”
眼见着迟榕咽了茶,吴清之柔声问道。
迟榕砸吧砸吧嘴,眼巴巴冲着他点了点头。
这苦荞茶虽然名中带一个苦字,但味道却如同糯米般香甜,含在口中,自是将苦味一扫而净。
只是这茶叶卖相不佳,如鸡食残渣,登不起大雅之堂,吴家在岳安城如日中天,说是锦衣玉食也不为过,迟老爷倒是好奇,吴清之怎知此茶。
迟老爷于是笑问:“楼外楼供的茶叶是碧螺春和祁红,小吴怎么想到苦荞茶的?”
吴清之正给迟榕夹着别的菜,嘴上答着,手上动作却不曾停下:“在皮作坊里点货时见工人们喝过,这茶解苦解腻,我觉得不错,便记下了。”
说罢,又给迟榕拈了几块排骨,还特意挑了最好剔的,他自己碗里却只有些青菜时蔬。
迟榕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嘟囔起来:“你看你光吃菜,不吃肉,怎么可能长胖。肉全都夹给我,还说我脸上有肉!”
他们二人台面上坐的端正,可桌下却已是有来有回的触碰起来。
先是迟榕不老实,她总不肯坦坦荡荡的接受吴清之对她的照顾,得了人家夹的排骨,却还要戳一下吴清之的腿。
这一指戳过去,想要再抽身而去,自是不可能的事情。
吴清之截了她的胡,将她的小手包在掌心里摩挲,左右不放,面上却不改正经颜色。
早上起床时吴清之就是这么干的,那分钟他不掩唇间笑容,还要大胆的再索一个吻。
但眼下哪能一概而论,这可正吃着饭呢!
兀的,吴清之变本加厉,抠开迟榕攥紧的小拳头,在掌心轻轻一挠。
迟榕一下子打了个颤!
“阿榕,怎么打寒噤?”迟老爷见女儿哆嗦了一下,不由的问道,“这天也不冷啊,是不是吃了冰的,贪凉了?”
餐桌底下,迟榕又一抽手,谁料吴清之松也不松,更在她腕间一刮,顿时传来一阵酥麻感觉。
迟榕狠狠的瞪他一眼。
“我、我可能是绿豆沙冰吃多了,就忽然觉得有点冷。”
吴清之也附和起来,却是笑得宠溺:“迟榕,你真不乖。”

第62章 瘾来,打牌!
迟榕简直要被吴清之勾得露出破绽,脸都渐红了,于是这才放开她。
吴清之玩得过火,只怕回家后迟榕与他赌气,便又夹数块鱼肉排骨到迟榕碗中,再剥虾拆蟹,亲力亲为,极力要哄好她。
迟榕吃一口蘸了醋的虾仁,又吃一口蘸了酱油的蟹黄,实在是感受到了饭来张口的快乐。
酒足饭饱后,雅间正好四人,最适宜凑成一桌麻将。
迟老爷最爱打牌,满足了嘴和胃,便该轮到了手。
于是摇铃唤来侍者,先把那一桌饭菜收拾干净,重泡了两壶好茶,另摆一几小方桌,正是蠢蠢欲动。
“小吴可会打牌呀?”迟老爷笑眯眯的扣一扣方桌,“我在德国好久没玩麻将了,只玩纸牌,今日瘾来,你们就陪为父过过手瘾!”
岳父有邀,吴清之自是不会拒绝。
一水儿黄皮麻将哗啦啦推散了,迟老爷自荐坐庄,骰子一丢,数好牌,啪啪啪把麻将码得利落又整齐。
迟榕以为吴清之不擅长打牌,还想着帮他理一理牌,结果歪头一看,这厮理牌竟比她还快!
只见那葱白的指尖飞跃轻点,牌立正排开,再左右夹击着扣倒,往桌沿上整整齐齐的一磕,复又立起,理个牌却犹如列兵似的,行云流水。
吴清之姿态优雅,是迟榕所见过的唯一一人,打牌也落不下通身的矜贵之气。
但打麻将看的不是气质是否不凡,出手利落固然漂亮,可千算万算还是要算牌技。
迟榕小声问道:“你会打牌吗?”
吴清之神色淡淡:“略懂。”
听罢,迟榕脸色骤变,立刻拍拍桌子,拔高了嗓音,对她阿爹与二叔义正辞严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咱们打小牌,小打小闹一下就好了啊!”
迟榕并不是刻意夸张,而是她实在是怕自家两个老牌搭子欺负吴清之。
迟老太爷白手起家,除了一身狠劲儿与闯劲儿,更有一技压身,便是打牌。
打牌凭运气,凭明里的脑筋算计,还凭暗里的手段花样。
迟老太爷是出老千的高手,他那一文一武的两个儿子也不例外。
迟榕觉得她阿爹大抵是喜欢吴清之的,应该不会作出此举,但她二叔向来与吴清之不对付,得此机会,非要趁机下手不可。
迟二爷也不负所望,当即阴恻恻的一笑:“嗨呀,阿榕怎么还怕起来了呢,你二叔我又不会吃人,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打牌,本就是开心事,就得尽兴咯。”
迟老爷心念麻将已久,顾不上私底下的暗流涌动,不与旁人啰嗦,只道准碰准杠不准吃,立刻打出一张一条,畅快的长舒一气:“幺鸡!”
迟榕的牌不好不坏,但她看着牌池,心里却默默的算起牌来,她平时算术成绩平平,这下子却无端显出天赋来。
她二叔多半是大对子,眼下已经碰了好几次了,阿爹则是清一色,万字牌只进不出,至于吴清之嘛——
这人看不懂牌,难道还看不懂花色嘛!怎么老打万字牌出来给人碰!
迟榕心焦,吴清之哪是“略懂”,分明是个门外汉!
吴清之连打数张万字牌,皆被迟老爷碰了去,只庆幸没让迟二爷捡到便宜。
眼看着迟老爷喜不自胜,迟榕只怕吴清之大输特输,便摸算着打出一张牌池里没有的四万来。
“胡了!”
此牌一出,爆喝出声的却不是迟老爷,而是迟二爷。
他将牌一推,摊开来,一双四万正碰上迟榕那一张四万,大对子,赢得厉害。
数了数番数,竟是迟榕放炮,输得最多,吴清之只输迟老爷几番而已。
可这一局下来,迟榕竟赔出去半个月的零用钱,银元哗啦啦全流进她二叔口袋里去。
迟榕虽然肉疼,但心中却是堪堪的松了口气,总算没让吴清之输透。
于是另起数桌。
迟榕始终暗地里观察着吴清之,但她终于发现,此人就像她之于学习,多多少少有几分孺子不可教也的意思。
只论常理,但凡是初懂麻将规则的人,几把游戏下来,也知道看牌出入,做最浅显的算计。
可吴清之愣是横冲直撞,专打易输的牌!
“吴清之,你是不是比起会计,更擅长谈生意?”迟榕边打边说,咬牙切齿。
吴清之只风轻云淡的摇摇头,又轻飘飘的打出一张臭牌:“迟榕,我嘴笨,其实最会做会计,但身份使然,总得由我来谈生意。”
荒唐!他若是嘴笨,便没人会说话了!
迟榕很是质疑的看他一眼,目中颇带有几分嫌弃。
几轮牌打完,胜负已分。
迟二爷大赢几笔,迟老爷小赢三分,吴清之不输不赢,唯迟榕一人满盘皆输。
迟榕不可置信的尖叫起来:“不应该啊,怎么输的人反而是我!”
迟二爷贼兮兮的笑:“不错不错,阿榕终于知道孝敬你二叔了,老是莫名其妙的打张牌出来给我点炮,你不输谁输?”
细细想来,吴清之虽打得一手烂牌,但为了掩护他,迟榕则是烂上加烂,一塌糊涂。
数完牌,要赔钱了,迟榕铁青着一张小脸,面无表情的耍赖:“我零用钱输光了,先在你这儿欠着,等过年发了压岁钱再给你。”
迟二爷一巴掌拍在迟榕后脑,响亮至极,直把迟榕拍得弯下腰去:“好你个小夜叉子,算盘倒是打得精啊,过年了老子发压岁钱给你,你再还给我?你他奶奶个熊的,嫁了人还惦记着算计老子,你以为今年还有压岁钱!?”
迟老爷乐于看家里人打趣斗嘴,也不劝阻,最终却是吴清之开口劝解。
“二爷,这钱输在我头上,”吴清之淡笑,只点好了钱,又把牌一颗颗的捡好,甚是知礼,“迟榕既已嫁了我,今年过春节,便该由我来孝敬二位。”
话毕,又向迟老爷微一颔首,彬彬有礼。
娱乐过了,便也没什么要坐下多聊的,迟榕的阿爹是个爽快人,有话说完只作罢,其他的点到为止,全由着他们一双新人来日方长。
过完手瘾,迟老爷毫不多留,预备打道回府。
吴清之正要去饭店经理那付款,却被他招手留住:“小吴,我女儿牌打得怎么样?”
此话乍耳一听恰似胡言乱语,迟榕今日大输特输,哪有什么牌技可言。
可吴清之却勾勾唇角,只看向饭店门前正与迟二爷拌嘴的迟榕,道:“迟榕算牌自是极厉害的,全为我打掩护,为我垫底。”
迟老爷拍拍吴清之的肩,心中甚是满意:“小吴,我看你才是最会打牌的,全算着牌打给我,不然你早赢得盆满钵满了!”

第63章 不准不回家
迟老爷一语道破。
他是打牌的老油条,麻将会打不会打,单是看牌池便能窥探出其中一二。
迟老爷想碰什么牌,吴清之就打什么牌,天下哪有这样的巧事,分明是算准了牌,暗中把牌放出来,有意让他胡。
当真是个心思细的。
被岳父戳穿,吴清之索性也不瞒了,只客气的笑一笑,把款结完,与迟老爷并肩走出饭店大门。
迟榕见人来了,便不再与她二叔斗嘴,乖乖巧巧的往廊柱旁边一站,只等着接下来的安排。
“阿爹,一会儿回家我能和你坐一辆车吗?”
迟老爷刚一走近了身,迟榕便挎上他的胳膊,父女二人亲亲热热的迈下石阶,好一副尽享天伦之乐的模样。
听女儿这般问话,迟老爷虽脸上笑嘻嘻的,却并未首肯。
“你和小吴一起坐车回家,又不和我顺路,”话音未落,迟老爷推了推原地怔住的女儿,又道,“去呀,还愣着干什么,一会儿小吴等急了。”
迟榕瘪着嘴,巴巴的看向阿爹:“阿爹,咱们四年没见了,你不再多问问我吗,比如说我嫁人了,你可以问问我嫁人后过得好不好,每天开不开心。”
迟老爷立刻说:“阿榕,那你和爹说说,嫁人后过得好不好,每天过得开不开心呀?”
“敷衍!”迟榕听罢,原挎在阿爹胳膊上的手用力一撒,直往腰间叉住,“我是不是你亲姑娘!”
迟老爷一摆手,复又点住迟榕,再问道:“阿榕,你且先答了爹爹的话,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迟老爷反客为主,迟榕只得作答,于是扭扭捏捏的偷瞄着身后的吴清之,哼哼唧唧的说:“是过得挺好的,也挺开心的……”
迟老爷一副心下了然的态度,只扶住女儿的肩膀,将她调转方向,推向吴清之身边:“我看到你就知道你过得好!老子看孩子,一眼就看出名堂,哪还用得着问!”
他这一推,用了十分力气,迟榕不设防备,脚上一顿,磕磕绊绊的被吴清之接住了。
“罢啦罢啦,爹要回家补补觉,倒时差,你们快些回去罢!”
正说着,迟老爷半个身子已经坐进了车里,只留半条腿在外面,他似是想起什么,忽又遥遥的转向吴清之道:“小吴,下次再约你打牌,务必使出全身功力!”
话毕,车子发动,头也不回的开出去。
本就是久别重逢,这一顿团圆饭便吃的久了些,再加之几把麻将转着圈打下来,时间已至酉时。
酷暑时节,白日漫长,虽然已近傍晚时分,但太阳并不西沉,天光仍是亮堂堂的。
自从端午行凶事件之后,夜晚的娱乐少了很多,路边已没了小商小贩卖零嘴,街道上显出几分冷清之色。
吴清之只吩咐开车回家。
“迟榕,我先送你回去,我还要再去商行一趟,处理些事情,很快便回来。”
吴清之说罢,又要举起那把小折扇,问迟榕还热不热。
过了太阳最毒的正午,温度早已降了下来,现在车子一路畅行,只有凉风拂面,惬意的很。
迟榕摇摇头,却又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吴清之加班。
大抵不会是谈生意,吴清之安排档期向来井井有条,从不争分夺秒的做事。
迟榕向来不过问也不插手吴清之的工作,从前是为了避嫌,现在则是为了不教吴清之太过操劳。
可迟榕实在是好奇的紧,在座位里扭来扭去,终于问出口来:“可不可以问一下……你要回商行做什么呀?”
说完,她又急急的补充道:“要是不方便说也没关系,你就当我没问。”
吴清之原是神色淡淡,见迟榕这般探问,分明是在体恤他,便不由得微笑起来:“不过是商行要招聘员工,不算是大事,但今晚要把岗位定下来。怎么,莫不是夫人舍不得我?”
迟榕本以为吴清之正在为了工作费心劳神,公事家事夹在同一天,总是让人分身乏术的,谁料他还有心情调笑她,看来真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
可她被吴清之这样一逗,脸自然是烧起来:“什么舍得舍不得,就你最自恋!”
吴清之只当迟榕嘴硬,便存了心思要作弄她:“既然如此,我今晚便在商行睡罢。反正工作又多,夫人又不想我,回去也是多余。”
此话效果极佳,迟榕立刻坐不住了。
“不行!”迟榕嚷嚷道,“你不能在商行睡,这样一点儿也不好!”
“何来不好?迟榕,你又不想我,还在乎我在哪睡吗?”
迟榕结结巴巴的说:“这个嘛,不一样的,你必须要按时服药。”
吴清之道:“我回家把药带过去。”
“天气这么热,不洗澡不行,要讲卫生!”
“我办公室里有淋浴间。”
“通宵工作有害健康,你得好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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