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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小梨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后怕一瞬间涌遍全身，让她从里到外都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原来被强迫做这种事，是这么痛苦的感觉……
贺涯脱了外袍裹在她身上：“等我一会儿。”
盛小梨点点头，看着贺涯站起来，走到那个姜国男人跟前，一拳一拳砸下去，没多久春风楼里头剩下的那些姜国人也都出来了，将贺涯围了起来。
然而他先前那句可以很轻松就赢并不是在撒谎，一对四，他也没有落下风，哪怕他身上还有伤，下手的时候也不见丝毫迟缓，甚至称得上是狠厉，一拳一拳，沉闷的声响，听的人胆战心惊。
这里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巡城使，如果只是贺涯当街行凶，他们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被打的那是姜国的使臣。
巡城使只能上前将人拉开：“贺侯，贺侯，冷静，冷静啊！”
贺涯眼睛猩红，爆喝道：“滚开！”
巡城使哪里敢松开，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侯爷，出了什么事，您告诉下官，下官一定给您处置妥当。”
贺涯垂眼看见了士兵腰间挎着的刀，抽出来就要往姜国人身上砍：“处置？是该处置。”
这些人简直该死。
巡城使连忙抱住他的胳膊：“不可，不可啊贺侯，这可是姜国的使臣，这要是杀了，要出大事的啊！”
贺涯揪住巡城使的衣领，将他从身前拽开，举着刀仍旧要往姜国人身上砍，好在程旭安和等邓耀祖来的及时，连忙扑过去拦住了他：“贺侯，你别冲动！”
贺涯被两人撞到了后背的伤，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只是最后关头他硬生生抗住了。
程旭安连忙松了手：“贺侯，怎么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贺涯一双眼睛仍旧死死盯着地上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杀了他们，你们拿我去交差。”
程旭安和邓耀祖越发不敢松手，巡城使趁机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忍不住叹气：“侯爷，这是青楼，就算那阿盛姑娘被动了，也不好说什么呀……”
程邓两人立刻明白过来，连忙跟着劝解：“是啊，贺侯，这点小事不值得……”
贺涯一颤，他一把抓住邓耀祖的衣领：“小事？这是小事？！你特么再说一遍！”
邓耀祖被他猩红的眼睛吓住，一时没敢开口，巡城使则趁机让人将几个姜国人扶了起来，搀着他们赶紧往外走。
可对方刚刚被打的那么凄惨，眼下虽然不敢动手，嘴上却不肯认输：“你给我等着！我早晚会抢走她！我要把她带回姜国去，给姜国的士兵做军妓！”
贺涯猛地往前一窜，被程旭安死死抱住：“贺侯……”
姜国人没敢再放狠话，转身就跑，可身后仍旧响起了破空声，惊得他们头皮发麻，下意识躲避，却仍旧有一人被洞穿了大腿，顿时惨叫一声，血流如注。
巡城使头皮发麻：“快，快去请大夫……贺侯，算了，算了……”
贺涯看着眼前这些人，不明白他们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他放在心里的人，就在这个地方，当这么那么多人的面险些被糟蹋了，他们竟然要他算了？
他气的浑身发抖，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
“算了，贺涯。”
忽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来，可这次不同于其他人的，贺涯听在耳朵里，不止没有恼怒，反倒觉得心口一凉。
他循声看过去，就见盛小梨靠在墙角，静静的看着自己，等他目光落下的时候，她便再次动了动嘴唇，说的还是那句话：“算了。”
贺涯浑身一颤，快步走了过去：“不能算了，我要给你讨个公道！”
盛小梨笑了，她轻轻摇了摇头：“讨不回来的，我是个青楼女子，没有人会给我公道……”
“不是！”贺涯低吼一声，他抖着手捧着盛小梨的脸，“你是我侯府的侯夫人，任何人都不能侮辱你，任何人都不行！”
盛小梨心口微微一颤，明知道这人说的不是真的，可她竟然仍旧有一瞬间的产生了被珍惜和心疼的错觉。
可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无法摸消，所以面对贺涯这样痛苦又疼惜的眼神，她的心很快就冷了下去，她轻轻摇了摇头，用轻缓却又透着冷淡的声音说道：“我不是，贺涯，我和侯府没有关系，你没有立场为我出头。”
贺涯抗拒的摇摇头：“你是。”
盛小梨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别自欺欺人了，我不是，永远都不会是，你我都清楚，做不到的，你永远都不可能娶我。”
贺涯身体一颤，随即猛地抱住了盛小梨，然后越抱越紧：“盛小梨，我会做到的。”
盛小梨垂下眼睛，没有开口。
贺涯忽然松开她，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一下：“等我。”
他站起身来，抬眼看向程邓两人：“送她回侯府。”
两人忙不迭点头，凑过来将盛小梨扶了起来：“贺侯，你去哪里？”
贺涯没开口，翻身上马飞奔而去，看方向，是皇宫。
盛小梨心口又是一颤，目光落在那疾驰而去的背影上，迟迟没有收回，贺涯，是你亲口说要娶我的，我只是逼你一把，应该不算过分吧……
贺涯自宫门口翻身下马，一路往御书房去。
皇帝正宣了后妃在御书房伺候笔墨，听见乔万海说贺涯求见，略有些诧异：“不在府里好好养伤，跑出来做什么？宣进来吧。”
后妃见皇帝放下了奏折，趁机靠了过去：“皇上和贺侯说完话，可要去臣妾那里坐坐？您可是许久都没去了，臣妾心里惦记的很。”
皇帝抬手搂住美人纤瘦的腰，不由自主的摩挲了两下：“朕也惦记你，恨不得长在你身上才好……可这满屋子的朝政又不能不管，否则哪来的安稳日子给你们这些小妖精过？”
“皇上真讨厌……”
乔万海在外头咳了一声，后妃将嘴里的话咽下去，自觉走开了些：“臣妾在后头等着皇上。”
皇帝摆摆手，等她不见了影子，脸上的浪荡立刻便收了起来，他垂眼看着外头走进来的贺涯，等他行了礼才抬抬手：“起来吧……这么急匆匆的，是怎么了？”
贺涯仍旧跪在地上：“臣来向皇上讨昨天的恩典。”
皇帝失笑：“朕金口玉言，还能忘了不成？看看你这副样子……就这么迫不及待？起来说话。”
贺涯只是抬起头：“皇上，臣说的，可不只是要作罢和安宁公主的婚事。”
皇帝啧了一声：“朕知道，你昨日签了生死状也要上台，自然不能是为了这么件小事……乔万海，让礼部发个文书，就说安宁公主一心向佛，婚事作罢，可满意了？”
后半句是对贺涯说的。
乔万海应了一声，见贺涯还跪着，心里有些纳闷：“贺侯，起来吧，皇上看着也心疼。”
贺涯却一头磕在了地上：“臣，求皇上下旨赐婚。”
皇帝一愣，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么着急忙慌的来求朕，就是为了婚事？你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连几天都等不得？说来听听，只要身家清白，朕就给你这个体面。”
贺涯微微一颤，身家清白……
“是春风……”
德瑞忽然跑了进来：“皇上，姜国使臣到了，说……”
他看了眼贺涯，面露为难，乔万海训斥了他一句：“皇上面前还吞吞吐吐，活腻歪了？”
德瑞一抖，连忙跪了下去：“奴才不敢，回皇上，姜国使臣说贺侯打了他们的人，抬着伤者来了，要来请您做主。”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贺涯，打了姜国使臣？
“无稽之谈，贺侯这般有分寸的人，怎么会和他们一群蛮夷动手？他身上还带着伤。”
皇帝有些嫌恶，虽然当着姜国人要顾及体面，了眼下没有旁人，他便懒得遮掩，他摆了摆手：“就说朕政务繁忙，没时间见人，让他们回去歇着吧，派两个太医过去，好好看看到底是那里伤了。”
德瑞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回话，但对方似乎并不太听话，隐隐约约的吵嚷声从不远处传过来。
皇帝脸色沉下去：“满意番邦，竟敢如此嚣张。”
乔万海连忙附和两声，可很快主仆两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贺涯太安静了。
皇帝垂眼看过去，只见他脸色紧绷，还跪在地上没动弹，他叹了口气：“不必紧张，你的为人朕是知道的，不是会生事的人……”
贺涯垂下头去：“人是臣打的。”
皇帝一愣：“什么？你打的？真是你打了姜国使臣？为何？”
他的确十分新奇，前阵子才打了胡家的儿子，今天就又打了姜国的使臣，贺涯这是怎么了？
他眉头拧起来，皇帝威慑凌然而生：“给朕说清楚。”
“他们，动了臣的人。”
“你的人？”
不怪皇帝困惑，他没记错的话——
“先前给你和安宁赐婚的时候，你不是遣散了后院？眼下你侯府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哪来的你的人？”
察觉到事情有蹊跷，乔万海已经出去打听了，此时知道了前因后果，急匆匆跑过来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
皇帝脸色大变，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胡闹！你竟然为了一个烟花女子，和姜国使臣大打出手……你！”
他抓起手边的茶盏就扔了下去。
贺涯也不躲，任由那茶盏磕在了自己额头上，鲜血混着碎瓷片哗啦啦淌了一地，躲在屏风后头的后妃唬了一跳，连忙出来想劝慰几句，却被皇帝狠厉的目光定在原地：“滚！”
后妃没敢再说话，哆哆嗦嗦的行礼后跑了。
皇帝自桌后走了出来：“贺涯，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贺涯抬起头来，虽然面前的男人极具压迫性，可他言的却没有丝毫的退缩和畏惧：“臣让皇上失望了，皇上的怒火，臣全都受着，绝不会有半句怨言，但皇上答应臣的事，也请您不要忘了。”
皇帝已经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了，眼睛不由眯起来，压迫性顿时陡增，连旁边伺候的乔万海都不敢再往前来。
“你想让朕赐婚的人，是一个青楼女子？”
贺涯伏首：“求皇上成全。”
“你做梦！”
皇帝怒吼一声，抬脚就要去踹，乔万海连忙扑在地上紧紧抱住了他的腿：“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贺侯还伤着呢，这要是真有个好歹，怎么和长公主交代啊……”
皇帝气的发抖：“他做的这些荒唐事……就活该打死他！你给朕滚开！”
乔万海哪里敢闪开，眼看拦不住皇帝，只能疯狂给贺涯使眼色：“贺侯，快和皇上认个错啊！”
贺涯仰起头：“皇上金口玉言，现在要出尔反尔吗？”
“你！你这个兔崽子！朕打死你！”
皇帝一脚扯开乔万海，一脚踹在贺涯胸口上：“出尔反尔？！朕若是应了你，皇家就要成为天大的笑话了！”
他抖着手指着贺涯：“你个混账，前脚退了皇室公主的亲事，后脚就要娶一个妓女为妻，这不是明说了皇室公主还不如一个娼妓！你让朕如何自处？你让皇室如何自处？！啊？！”
乔万海连忙将皇帝推远了一些：“您息怒，您息怒啊……贺侯？贺侯您快认个错啊！”
贺涯白着脸，艰难的重新跪好：“求皇上成全。”
“成全？你还敢让朕成全？！”
皇帝简直火冒三丈：“拖出去，给朕打，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停！”

第280章 去守着城门反省吧
乔万海一抖，见金羽卫要进来拖人，心里叫苦：“皇上，贺侯才立了功，身上还又添了伤，不能再受刑了，这可是您唯一的外甥，您息怒。”
皇帝滔天的怒火一顿，他看了眼贺涯苍白的脸，烦躁的挥了挥手：“下去。”
金羽卫连忙退了出去，乔万海心里一松：“贺侯年轻难免冲动，皇上大人大量，莫要和他计较，回去抄几遍《孝经》，肯定就要懂事了。”
皇帝冷冷一笑：“《孝经》？”
他指着贺涯：“你看他这副样子，像是会懂事的吗？”
乔万海忍不住去看贺涯，方才险死还生一遭，他脸上竟然半分旁的情绪都没有，既不见对天子之怒的畏惧，也不见逃过一劫的庆幸……果然是看的人生气。
他只能苦笑：“贺侯啊，你真是……唉，你让老奴说你什么好？这种事你怎么想的？长公主她也不可能同意啊。”
就是因为知道长公主不会同意，所以贺涯才想着要请皇帝赐婚，只是这件事急不来，本该需要长久的谋划才对。
可是……
他一头叩在地上：“求皇上成全。”
这话说的乔万海心里也有些窝火，怎么还执迷不悟了？
“贺侯，世间女子好的多的是，何必非要纠缠一个？”
皇帝阴沉着脸：“你若是当真喜欢，朕允你纳她为妾，哪怕是做个贵妾，朕都能扛着旁人的闲话准了，为妻却绝对不成！朕丢不起这个人，长公主和你忠勇侯府也丢不起这个人！”
贵妾……
不，他不愿意让盛小梨再做妾，再去卑躬屈膝的对着旁人。
他慢慢握拳，语气没有丝毫动摇：“求皇上成全。”
皇帝眼睛一瞪，咬牙切齿道：“绝不可能！”
贺涯抬起头来：“皇上，昨日您应承臣的时候，越国姜国的使臣都在……”
“你在威胁朕？！”
贺涯连忙叩首：“臣万死不敢……”
皇帝低吼着打断了他的话：“滚出去。”
贺涯没动弹，木头似的跪在原地，乔万海只能去拉扯他：“侯爷，还是先回去吧，别和皇上过不去……”
贺涯仍旧纹丝不动。
眼见是劝不动他了，乔万海叹了口气，只能去看皇上，小心翼翼的防备着他发作：“皇上……”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刚才还暴跳如雷的皇帝现在竟然诡异的平静了下来，他只是垂眼看着贺涯：“你铁了心要娶她？”
“是。”
皇帝眼神渐冷：“好，朕金口玉言，自然不能食言，你既然非要如此……”
他看了眼乔万海，那里头的杀意，看的对方浑身一抖，心脏跟着一颤，却仍旧点了点头。
皇帝回了龙椅，似乎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那朕就如你所愿，乔万海，去烟花巷传旨吧。”
贺涯一颤，连忙抬头看过去：“谢皇上……”
他话音猛地一顿，不对，哪里不对。
他半截话没能说完，心脏先狂跳了起来，一股让人遍体生寒的危机感涌了上来，他几乎来不及思考，便先开了口：“不，皇上，臣后悔了，臣不想求婚事了。”
皇帝轻嗤一声：“贺涯，你把朕当什么？容得你出尔反尔？”
他这副反应，越发让贺涯心里发凉，不祥的预感算是成了真，他一头叩在地上：“皇上开恩，皇上开恩！”
他一时间心跳如擂鼓，怎么会这么蠢，怎么就忘了为了维护皇家颜面，皇帝会直接下旨杀了盛小梨？
他怎么能一时冲动，就不管不顾的进了宫，将所有谋算都抛在脑后就进了宫……
贺涯，你要害死盛小梨了，你这个废物要害死她了……
他将额头狠狠砸在地上：“皇上开恩！”
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慢慢的摇了摇头：“晚了，乔万海，还不去。”
乔万海面露不忍，却仍旧应了一声，贺涯一颤，连滚带爬的扑过去抓住了乔万海的手不许他走：“乔公公，别去，别去……”
乔万海不忍心走，却又不得不走，两人一时间颇有些僵持。
皇帝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翻涌起来：“贺涯，你放肆！”
贺涯全身僵硬，却仍旧摇头：“皇上，开恩。”
他再次跪下去：“臣愿意一命抵一命……求皇上放过她。”
皇帝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他狠狠将镇纸砸了下来：“为了个青楼女子，你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这个孽障！”
“求皇上开恩！”
皇帝被气的头晕目眩，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龙椅上，乔万海连忙上前给他摁了摁头皮：“皇上，保重龙体啊……”
贺涯膝行两步：“皇上……”
皇帝握拳，狠狠砸了下书案：“好，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赐婚的人，你到底选谁？”
贺涯一震，赐婚的人……
他下意识摇头：“臣不要了，臣不要赐婚了，求皇上别动她，求皇上开恩……”
听起来倒像是退了好几步，可皇帝很清楚，这话里更深的意思，分明是他除了盛小梨，根本不想娶别人。
“你还是没有歇了心思？贺涯，你真的太让朕失望了！”
贺涯没能开口，他有一肚子非娶盛小梨不可的理由，可没有一条，能打动皇帝，所以他只能叩首：“求皇上开恩。”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滚出去！”
贺涯一颤，身上紧绷的力道骤然一松，皇上这是，答应了。
劫后余生让他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再次叩首：“谢皇上。”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甫一抬头，眼前便是一黑，不等弄清楚怎么了，血先顺着额头淌了下来，他不受控制的一晃，这才反应过来时刚才磕头磕得太用力了，以至于眼下竟然连路都有些看不清楚。
可好在，没事了，盛小梨没事了……
他抬手捂着伤口轻轻松了口气，随即用力甩了甩头，眼前仍旧是雾蒙蒙的，但这地方他很熟悉，即便是看不清，也仍旧能走。
他小心翼翼的迈出御书房的大门，外头明亮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情不自禁一颤，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害死盛小梨了……
“贺涯。”
身后却忽然传来皇帝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贺涯脚步一顿，嗓音不自觉发颤：“……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