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天又是坦白局。
南初有理由相信,桑景准安排他们来卢森堡拍MV,自己也跟了来,就是要跟她说他和沈珈蓝的事情。
南初从来没问过,但不代表她不好奇。
安辛丑跟她说过沈珈蓝的事情,不过说的不是很详细。
草根很硬,南初薅的手指都疼了。
她一边薅,一边听桑景准放缓语速地讲述。
“六年前,我在芝加哥念大学,来卢森堡做交换生的那一年,我认识了珈蓝。”
“她当时也在卢森堡大学念书,她很喜欢各种极限运动,滑雪,登山,滑翔翼,浑身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他停下薅野草,仰头看着天空。
今天的落日很美,彩霞满天。
斑驳的红色映着云朵,射出层层光晕。
漂亮的让人暂时忘了呼吸。
第381章我撒谎了
“我认识的人中,从来没有珈蓝这样的女孩子,所以很快我们就恋爱了。”他转头看向南初。
彩霞映在他眼中,有种异样的神采。
南初没说话,全神贯注地听他说。
“刚才那栋房子,我们曾经短暂地住过,交换学习结束,我回芝加哥读硕士,珈蓝也毕业了,我便带她去芝加哥,正准备开始新生活...”
他顿了顿,南初知道这个时候肯定有转折了。
她等着桑景准的但是。
但是他没说但是。
他说:“然而,我妈知道了我和珈蓝恋爱的事情。”
“桑夫人。”南初忍不住接上他的话茬:“她反对?”
“是,她很不喜欢珈蓝,但她从来不会当着我的面反对。”
对,这是桑夫人的个性。
就算是不喜欢某个人,表面上也是笑嘻嘻的。
“那她是怎么死的?”
上次桑景准说是雪崩,尸体没找到,那现在埋在这里的是谁?
桑景准忽然停住了,好半天都没说话。
他的手指揪着一根草根,似乎跟它搏斗了很久,连把它连根拔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那么难回答吗?
南初蹲的脚都麻了,一只手撑着地面站起来。
蹲久了直起身的时候眼前发黑,快要消失的余晖金光闪闪的,快要闪瞎她的眼。
就在南初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终于说话了。
“她死在黑诊所的手术台上。”
南初惊愕地低头去看他,他低着头,天色已经迅速地黑下来,她只能看到他的脑袋像是长满了一丛茂密的,仿佛在这个冬天不合时宜的茂盛的草。
“流产手术。”他补充道。
南初不知道该不该问,孩子是你的吗。
但他很快又给了她答案。
“我妈妈不会让珈蓝跟我生活在芝加哥,更不会允许她跟我回国,但她没有阻拦,只是暗地里找了个男人勾引珈蓝。”
这个剧情,南初万万没有想到。
但是想一想,的确也是桑夫人能做出来的事。
“后来呢?”她已经完全被桑景准的故事代入进去了,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追问。
“她爱上了那个男人,我母亲按照她的喜好打造出来的一个完美的男人,她有了他的孩子,跟我提出了分手。”
这个故事的走向,完全偏离了南初的想象。
她脑袋有点懵,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桑景准的背影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的石头,保持那个动作,一动都没动。
“她后来和那个男人回到了卢森堡,我在芝加哥继续念书,没多久我收到了她的死讯。男人抛弃了她,卢森堡做人流是违法的,她就去了黑诊所,结果因为医生操作失误,她死在了手术台上。
她没有家人,我去卢森堡帮她收的尸。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口鼻流血,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他扶着墓碑慢慢站了起来,风也大起来,他说的话被卷在风里,听的不那么真切。
他注视着南初,不远处的路灯忽然亮了,一盏一盏在彼此的眼睛里亮起来。
“这就是我和她的故事,对我来说故事的结局很不美好,所以在我心里,她不是死在手术台上,我宁愿她去登山的途中发生雪崩,永远留在了山上。”
他发出一声叹息:“所以,我撒谎了,不只是骗别人,更是骗自己。”
卢森堡的夜里。
一个孤独女孩的墓前。
南初怎么都没想到,这居然是个背叛的故事。
怪不得连安辛丑都不清楚整个故事。
怪不得桑景准隐瞒了她的死因。
怪不得,她总觉得桑景准对他母亲的态度,尽管他孝顺,但总有种疏远在里面。
他们离开了墓园。
回去的路上,南初没有说话。
她靠在车窗边,冷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刮的她脸疼,她也懒得关上车窗。
上次尚小昂跟她坦白,她骗了自己,私人医院的那个女孩不是桑景准的初恋。
后来她也证实了的确不是。
昨天,桑景准带她去医院,拐弯抹角地告诉她,当初给她检查身体没有别的意思,反正不是她想的那样。
所以,整件事情都是她想多了。
没有替身,没有供体,没有她猜想的那么狗血的剧情,把她养着给他的初恋提供身体器官。
她真是,狗血小说看多了。
她整出这么大的局,又是生又是死的,到头来都是她自作聪明。
现在回头看看,她蠢的要笑死人。
桑景准把车开回了住处,南初还有个疑问。
于是她问:“为什么对一个背叛过你的女人念念不忘?”
他把车开进车库。
车库里的白炽灯明亮如白昼。
他下了车,帮她拉开车门,在南初低头下车的时候,他回答:“如果不是又遇见了那么相似的一张脸,可能早就忘了。”
“所以,新人的身上还是有旧人的影子?”
他扶着车门半天都没有关上。
他们对视着,最终他先挪开了目光,关上了车门,独自向门口走去。
她哪里说错了吗?
如果不是她这张脸和沈珈蓝极为相似,她会留在他身边?
干嘛要如此纠结呢?
可能这是南初在给自己找理由吧。
找她做了这么大一个局的必要性的理由。
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何况,她这支箭八百年前都射出去了。
再也回不了头了。
她进了屋,成熙在到处找她,她没带手机,成熙打了一万个电话,最后在她房间里找到她开了静音的手机。
成熙本来想跟她吼去哪里了,但一看她脸色不好看,就很识相地话风一转。
“张静桦,你吃饭了吗?”
南初从他面前走过去,视而不见。
晚上她没下楼吃饭。
桑景准的故事太饱了。
把她的心,她的胃,她的五脏六腑都撑的满满的。
她现在就有一个感觉。
比如她是一个背负着杀父或者是整个家族的灭门之仇,卧薪尝胆,千锤百炼,终于练成神功准备去手刃仇人,结果她的剑离对方只有零点零一毫米的时候,她得知一切都是个乌龙。
她恨了几十年的人,并不是她的杀父仇人。
虽然形容的不那么贴切,但是意思是差不多的。
再比如,有个人跋山涉水远赴神秘的东方学习屠龙,学的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
结果,世界上压根没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