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醒来,人竟然已在城外破庙里,眼前站着是一脸冷漠的阿月!
颜茸茸想到昏迷前闻到的那阵馨香,分明和那日被季灵芝陷害,被绑城楼时闻到的味道一样!
一些事串连成线,她痛心也不解:“季灵芝给了你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阿月嘲讽一笑:“你真是蠢,都猜到了我的主子是谁,怎么还不知道从我来到你身边开始,就是场阴谋呢?”
闻言,颜茸茸一颤,她们二人年幼相识,她一直以为阿月背叛是有苦衷。
她从没有想过,这么多年的姐妹情意……竟也都是假的。
婚姻是阴谋,姐妹情意也是阴谋,这世间还有什么是真?
颜茸茸攥紧衣袖,咽下气血翻涌,声音沙哑:“为何这般对我?”
她只是爱了一个人,为何要经受这些苦楚?
阿月见她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被厌恶掩盖:“你在国师府不是听到了,早在十多年前岭南先生就占卜到,你同国师有生死情劫。”
“国师同我主子青梅竹马,情同意合,却迫于劫数要娶你这么个货色。而你一个棋子竟妄想他真的会爱上你,可笑至极!”
“够了——”阿月的话字字如刀,每一刀都没入颜茸茸心底最柔软之处。
她疼得站不稳,也再听不下去。
孰料,阿月却说:“没够!你不想知道今天我为何要把你带到这儿来吗?”
颜茸茸一怔,目光渐渐落到她手中的剑上:“你想杀我?”
阿月没回,只是一步步走上前。
在颜茸茸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抓住她的手迫她握住利剑,而后飞快刺进自己的胸膛。
剑入皮肉,鲜血四溅。
温热的血洒在手上,烫的颜茸茸身子发僵。
她怀抱着阿月茫然的跌坐在地,眼前只剩怀中人唇间随着说话蔓延开来的血。
“为什么?”颜茸茸声音发颤。
阿月满眼复杂:“我死了……我主子一定会给我报仇,等她抓住你,定会将你……五马分尸!”
话落,阿月原本紧握着颜茸茸和剑柄的手慢慢无力垂落,整个人也没了声息。
与此同时,一个磨烂丝线的老旧平安符,从她怀中滚了出来……
第九章 生生世世
颜茸茸颤抖着手,捡起那枚平安符。
这分明是早些年她亲手给阿月绣的,可她既那般恨自己,为何还会一直留着?
颜茸茸攥着平安符的手不断在发颤,心里疑惑不断加深。
彷徨间,却瞧见庙外拴着的马车。
她像是想要验证什么一般,快步走去,一把拉开了车帘。
车里干净的换洗衣物,逃命的银子以及祖父给自己的那份地图整齐摆放着。
瞧着这些,颜茸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直压抑着的眼眶泛红,她忍不住喃问:“阿月,你真的是恨我吗?”
可这个问题,再没有人能回答。
死寂般的静蔓延着,唯有乌鸦掠过带起的寒风。
颜茸茸抬头望着落在庙顶的黑鸦,隐忍着泪,翻身上马。
而后朝夜色中奔去,从未回头。
夜风呼啸,只飘来她一句轻语:“我不怪你,也不念你了。”
……
三个时辰后,颜茸茸按照地图上的密道成功和赶来的楚家军汇合。
而她身上的一袭素白孝衣,更是让三十万将士悲痛不已。
主帐内,巫医为颜茸茸诊过脉,神情凝重:“小姐蛊毒虽解,但中毒时间过长,又心脉受损,往后需得小心将养,不可颠簸,不可疲劳,不可大喜大怒,或能多活几年。”
可多活几年又有何用?
外祖父已死,父皇同她断绝了关系,这天地之间,她也再无任何亲人了!
她收回手,声音沙哑却坚定:“不必养,外祖父的仇,我必须报。”
“楚老将军果然料事如神。”巫医叹息一声,从药箱中掏出一个白玉盒子,“既如此,便请小姐服用着南疆蛊宝吧。”
“这是何物?”颜茸茸从未听过。
巫医垂眸:“此物可起死回生,服用后不但可解蛊毒,还能为小姐带来一线生机。”
颜茸茸盯着盒子里晶莹剔透的蛊宝,声音发颤:“既有这等神物,为何不给外祖父服用?他的毒分明比我更严重……”
“小姐不知,此蛊宝还有个名字——”
巫医忽然停顿,一字一句:“它又叫绝情蛊,服用此蛊必先剖心,自此之后,断情绝爱。”
他话音一落,颜茸茸手里的羊皮卷“哐”的一声砸在地上。
颜茸茸这才明白,外祖父不用,是怕断绝他们祖孙之间的感情,是以哪怕明知会死,也心甘奔赴!
脑海中,老人的音容犹在,仿佛在对着她笑。
颜茸茸再忍不住,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
王帐内寂静,只有压抑的哭噎声。
许久,直到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巫医才再度开口:“小姐可决定好了?”
颜茸茸将地上的羊皮卷捡起,妥帖放下,然后从腰间抽出外祖父赠的匕首,递了过去。
“剖吧。”
雪不知何时落下,纷扬无声。
帐外,将士们跪了一地,敬他们的新主。
帐内,颜茸茸清醒剜心,整整六个时辰。
青丝寸寸成雪,碎了儿女情长……
皇城内。
司伯珩不知为何又走进了将军府,脑海中又浮现起那日听到的悲鸣,心中的不安怎么都压不下去。
听到身后响动,司伯珩回头看着跪身在地的下属:“还没找到夫人?”
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急切。
“属下寻遍皇城各地,至今未发现夫人踪影。”
闻言,司伯珩眼里划过失望。
这时,天空的雪忽然猛烈飞扬起来,像是在哀悼什么。
司伯珩抬头看着,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接。
雪落掌心,一阵冷凉。
倏然间,他心口一疼,像什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
刚想抬手去捂,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这时,一声长喊,守城士兵飞奔而来:“报——!楚家三十万叛军抵达城门!即将攻城!”
闻言,司伯珩心一震,顾不得其他,快步朝城门而去。
片刻后,他飞身跃上城门。
只见城外楚家三十万大军皆穿孝衣,白茫茫一片,与雪融为一色。
而为首那人,正是他找了许久的颜茸茸。
她竟已满头白发!
见这一幕,司伯珩心头一窒。
似有所感,颜茸茸抬头望见司伯珩,眉眼间不见过往深爱,只余恨意。
白雪蔓延,风声呼啸。
一片白芒之间,楚家旌旗迎风而立,飒飒作响。
颜茸茸站在大军前,与他四目相对:“司伯珩,你想要渡越生死,我偏要掀起这红尘万丈,我要生生世世缠着你,要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第十章 一念
司伯珩从来稳重端方。
生平第一次失态。
她的话好像化作了一根根细丝,缠得他密不透风,心如刀割。
他压下心慌,凝眸望着颜茸茸的方向,劝道:“一旦攻城,楚家军背信叛乱的骂名就再也洗不掉了!”
隔空遥望。
颜茸茸却冷笑一声,楚家军就是太重情重信,才会被皇城那群道貌岸然之徒欺压至此!
凝着司伯珩的眼,她抽剑高举:“众将士听令!”
“是!”
“即刻攻城,斩杀贼子!为将军报仇!”
颜茸茸话落,众将士皆奋力嘶喊:“为将军报仇!”
悲恸的喊声震耳欲聋,响遍整个皇城!
收城的侍卫吓得两股颤颤,都握不稳长枪。
长年待在皇城,从未经历真正厮杀的皇城军怎么可能是楚家军的对手。
楚家军,但凡活下来的人,哪个不是从阎王殿闯过来来的?
城门上,守城将士看见白压压的一片人冲来,也吓得腿软,冲一旁的司伯珩道:“国师,快想办法啊!”
副将建议:“国师,擒贼先擒王,您的箭术百发百中,不若即刻射杀叛贼颜茸茸!”
司伯珩冷着脸,却一直没动。
确切的说,从颜茸茸下令攻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彻底怔住了。
这个颜茸茸,他太陌生了。
可她分明确实是颜茸茸。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国师!叛军冲过来了,来不及了!快射杀颜茸茸!”
司伯珩却置若罔闻,直到守城首领下令,“来人!上箭雨!全力射杀叛军!”
“住手!”司伯珩本能阻止。
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乱箭下去,恐会伤着颜茸茸。
“国师,再等下去,我们就祭他们的长枪了!”
司伯珩有遥遥望了颜茸茸一眼,沉声吩咐:“速派人护陛下转移,皇城区区几万禁军不会是楚家军的对手。”
随后他抬手引房信号弹,召集瞭望殿弟子。
做完这些,他拔出剑,竟然飞身跃下城楼!
“国师!”
颜茸茸亦看到了信号弹,她也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拿弓来!”
她挽弓对准那个在箭雨中行动自如的男人,脑海回想起当初他挽弓射杀她的场景。
那日,他也是这般,白袍蹁跹。
他为了救季灵芝选了她死。
最后,又为了包庇季灵芝,判她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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