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温晨屿正在厨房里忙活。
暖黄的灯光,朦胧的油雾,还有那个系着围裙的男人。
多么美好温馨的画面呐,我的眼睛竟看得有些酸涩。
到了明天,这一切应该就不复存在了吧。
温晨屿,他会恨我吗?
「愣在那儿干嘛,快去洗手吃饭呀!」
温晨屿将红烧鱼端上了桌,眼底带着清澈无知的笑容。
如果他知道,挚爱的妻子要杀掉自己的父亲,他还笑得出来吗?
我瞥了眼桌上放着的红酒,若无其事地去洗池旁洗了手。
冰冷的水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凌迟着我手上的肉,我却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温柔如常的笑容。
「今天的菜好丰盛呀!」
我从身后环抱住温晨屿,故作夸张道。
温晨屿面带笑意地将我推开,手里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
「怀孕可辛苦了,我不得犒劳一下我的好老婆么?」
温晨屿作势要给我倒酒,我嗔怪道:「糊涂蛋,我现在是孕妇,不可以喝酒。」
温晨屿却恍若未闻,往玻璃杯里斟着酒。
他将玻璃杯推到我面前,说:「少喝点对孩子不会有影响的。」
我不做声色地夹了一筷子鲜嫩的鱼肉,说道:「你怎么没去查案?」
「我跟局长说了,非重要情况不要打扰我,我得好好陪着我的老婆和孩子。」
温晨屿将酒瓶放在桌上,眉头一挑问道:「怎么,我在家你不开心吗?」
空气中的氛围有着说不出的微妙。
我愣了半瞬,撒娇道:「才不是,我就要老公陪着!」
温晨屿嘴角的笑意加深了许多,他举杯说道:「祝贺我们拥有了第一个小宝宝!」
哐当。
两个玻璃酒杯轻轻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我笑嗔道:「这话听着像以后还会有小孩一样。」
「那可不,我的愿望就是能拥有一个足球队!」
温晨屿仰头,鲜红的酒液流进了他的喉咙里。
杯壁上,残留的水珠缓缓滑落至杯底。
犹如一道淡淡的血痕。
我轻轻地抿了一口酒,又甘又涩的味道洋溢在唇齿之间。
「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温晨屿随口问道。
「随便逛逛。」
温晨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王强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我心里一震,可面上仍旧波澜不惊:「他不是意外死亡吗,你们还做尸检啊?」
一筷鱼肉下肚,温晨屿道:「这不是以防万一嘛,谨慎一点总没坏处。」
我笑了笑,起身给温晨屿的杯子里倒着酒。
咕咚,咕咚。
酒水碰撞着杯壁,流下不规则的水痕。
温晨屿抬起头看着我,白色的挂灯给他的眼底更添了几分精光。
「王强死前下体经受过猛烈的撞击。」
「皎皎,你有印象吗?」
他的声音阴沉如水。
我歪了歪脑袋,将酒瓶放回桌上:「是吗?可能是我求生的本能吧,当时太乱了,我又害怕,怎么可能记那么清——」
话音未落,我只觉寒光一闪。
温晨屿手握匕首朝我冲了过来,刀尖停在了我瞳孔的几公分处。
我淡然地看着对面不可置信的温晨屿。
「正常人看见刀尖都会闪躲,可你没有,你早就听风声辨别了方位……」
「从什么时候你学会了这些东西?」
温晨屿愣愣地盯着我,握着匕首的手也松了几分力。
我耸了耸肩,将杯里的酒一口吞下,泰然自若地看着温晨屿。
眼底却夹杂了几分歉意。
温晨屿的身子摇晃了几下,最终无力地倒在了椅子上。
「你怎么会有迷药……」
我用纸巾擦了擦嘴周的酒渍,款款朝温晨屿走去。
「其实你伪装的不错,可你脸上笑得再怎么开心,也遮掩不住眼底的戾气。」
我从后背环抱住了温晨屿,就像刚才在厨房一样。
我将一袋纸包着的药粉放回在他的裤兜里,冰凉的手指游走过他的皮肤,低喃道:「你不该知道那么多的……」
「皎皎……」
温晨屿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呻吟,可很快,他便晕倒在椅子上。
看着他干净俊朗的面孔,我的眼泪终于还是划过了眼角。
温晨屿,对不起。
我是真的,很爱你。
11
下午两点,郊区的废弃工厂。
我一来就看到温玉杰,以及他带的几个手下。
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长刀,面露凶光地四周张望着。
我并不惊讶,从我打电话联系温玉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并不会蠢到独自来见我。
我悄声从工厂后门进去,来到了二楼栏杆处。
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还未察觉到异样的众人,轻笑出声:「爸。」
「不,应该叫您宋行才对。」
冷不丁的声音让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温玉杰看到了我,眼里满是不解:「皎皎,你来这里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的神色骤变,原本疑惑的面色顿时面如死灰。
「原来是你!」
很快,被人戏耍的愤怒席卷了他的身体,温玉杰忿忿道:「当初我就应该弄死你!」
我哼哼地冷笑着,眸子里似覆了一层寒冰。
「就像弄死我妈一样对吗?」
温玉杰怒极反笑:「你妈跟你一样能折腾,我都让她老实点了,她非要带着你逃跑,没办法,我只能用我的方式让她安静了。」
「我才捅了三刀,她就没气了,真是没意思。」
说罢,温玉杰掸了掸烟灰。
「不过死了也好,不死恐怕你的噩梦就是看到你妈被人给……哈哈哈……」
我紧抿着唇,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攥成了拳头,每一根收紧的肌肉都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撕成碎片。
母亲的尸体,人贩子的殴打,养父养母的凌辱!
那些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场景,此时就像上万根针同时刺入我的心头肉,痛得无法自拔。
而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
他还是我挚爱之人的父亲!
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就是不肯放过我!?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想忘记过去,开始新生活了……
温玉杰朝身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他们想悄无声息地从二楼包抄过来,打我个措手不及。
可惜,还是被我的余光识破了。
我从衣兜里掏出了那把枪——
温晨屿本想用来制服我的枪。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不敢再挪动半分。
温玉杰的脸色瞬间变了:「你哪儿来的枪?」
「当然是你儿子,我丈夫温晨屿的了!」我一面装上枪膛,一面喝命,「都给我退后!宋行,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和你的手下一拥而上,不过这把枪要是出了人命,不知道你儿子的警衔还能不能保住。」
温玉杰恨得磨牙,但还是朝旁边吼:「你们都别动!」
「第二,你自己上来让我杀了,我保证不动这把枪,所有事情到此为止。」
温玉杰脸色几度变换,竟然还有脸冲我笑:「皎皎啊,何必弄的代价那么大?我可以给你们夫妻俩很多钱,足够你下半身衣食无忧。」
「没必要为了我,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顾吧?」
「闭嘴!」
我尖叫。
「别用你的嘴提我孩子!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和温晨屿可以很幸福,明明我们都有小孩了!你才该去死!」
嚓!
废弃厂的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单薄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我双手举枪,眼泪却不可思议地掉了下来。
「阿屿?!」
温晨屿站在温玉杰身后,宛如一棵挺立于风雪中的孤松。
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我,眼圈红了,可眼里的光却异常冰冷。
「皎皎,放下枪吧,不要一错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