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舟与恬恬)唐舟全文免费阅读-老书虫推荐唐舟舟舟与恬恬小说

时间:2023-04-03 06:01:43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沉默是令人安心的共识。
真正消除隔阂,大概是从发现他受伤开始。
那天下课晚,我走上天台,正好看见他在抠手臂上结出的痂。
大大小小的伤疤,遍布整条胳膊。
伤口周围也已泛白,不知反复撕开过多少次。
我犹豫再三,还是从书包夹层里拿出几支碘伏棉签。
但沈渡真的很固执。
我连着给了一个礼拜,都被他丢进了垃圾桶。
最后棉签用完了,只得作罢。
谁知走上天台,刚拿出作业本,一块小石头就落在了内页上。
沈渡偏过脸,并不直视我,任由落日的余晖将头发和脸颊一起染红。
「喂,今天怎么不送了……」
这就是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恶声恶气,别扭至极。
后来我们逐渐熟络,他知道我有个半路捡来的便宜妹妹,我知道他有个喝醉了爱打人的讨厌爸爸。
我们在太阳落山后相互舔舐伤口,但在日落之前,一句话也不说。
或许在旁人眼里,这样的友情很难理解。
但只有我知道,这是珍藏这份友情的唯一方法。
然而好景不长。
高二那年,唐恬不知怎么知道了沈渡的存在,哭着喊着要我给她联系方式。
平心而论,沈渡长得不差。
性格高冷又不爱理人,是很受小女生喜欢的类型。
可我实在怕这唯一属于我的温暖也被抢走,人生第一次,眼都没抬就说不给。
当天晚上,唐恬突发头痛。
爸妈把我叫到卧室,义正词严地教训了我一顿。
「小舟,我说过很多次了,不管恬恬怎么惹你生气,你让着她就好了。」
「你跟她废这些话干什么!唐舟,你再欺负妹妹,别逼我抽你!」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喜欢的,我都要无条件让给她。
尤其是车祸以后,如果我拒绝,她就会很「刚好」地头疼。
这个病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她屡屡得胜。
「姐姐,我喜欢他,你会让给我的对吗?」
爸妈走后,唐恬轻轻抱住我,用最轻柔乖巧的声音威胁着。
我虽面上不显,心里却慌得没谱。
沈渡会喜欢唐恬的吧。
过去的九年里,她毫不费力,就能从我身边抢走一个又一个朋友。
沈渡也不会是例外吧。
我忐忑不安地等着。
可当唐恬代替我走上天台,问他可不可以做朋友时,沈渡只是笑着丢掉了手里的烟头:「什么东西都配和我做朋友了?」
那样嗤之以鼻的神情,和此时此刻看见我妈捧着骨灰盒,哭倒在我爸怀里的模样如出一辙。
落日熔金,流云四藏。
傍晚的微风里,沈渡冷嗤一声。
「生前不疼,死后做给谁看呢?」
是啊。
生前不疼,死后又做给谁看呢?
隔着人潮,我俩遥遥相望。
他看不见我。
我却能清晰地看见他眼角落下的泪珠。
一颗真心的。
一滴就足矣的泪珠。
4
我开始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
但我忘了太多事,连怎么死的都记不清楚。
而唐家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三天过去,也没有人主动提起。
他们维持着四菜一汤的标准,平静得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只有桌角的空碗能证明有个人曾经存在。
直到一颗石子打破水面。
客厅的茶几上,多了一本摊开的日记。
说实话,我没有印象写过这个,但它就是那么清晰地出现在家里。
寥寥数笔,将我过往的心酸委屈一并晾晒在阳光下。
11 月 28 日
今天家里闯进了一只蝙蝠。
我和唐恬都很害怕。
爸妈听到尖叫,闯进来把她护在怀里。
他们忘了,墙角还站着一个我。
5 月 13 日
明天是感恩节,老师让我们给爸妈准备一份礼物。
我熬夜赶制了一张贺卡,可进家门之前,听见爸爸和妈妈的对话。
「唐舟怎么会给咱们做贺卡?」
「她一天不惹我生气,我就烧高香了。」
「你看错了吧,一定是恬恬做的。」
他如此笃定。
我没说什么,把贺卡扔进垃圾桶。
5 月 14 日
唐恬送了礼物,爸爸夸了她,转头看向我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沉声骂了句:「白眼狼。」
我嘟囔了一句:「你才是。」
下一秒,他手中的筷子狠狠砸在了我头上。

6 月 9 日

我好像病了。
不想说话,不想吃东西。
……
读到这,头上又是一痛。
与此同时,屋内「哐当」一声。
我妈跌坐在地上,爸爸冲进来,看见妈妈手里的日记怒不可遏。
「干吗还看这些, 不是都让你收起来了吗?」
三天,足够他们把我的痕迹清除干净。
反正我的东西也不多。
收拾来收拾去,也只有一个行李箱大小。
那些装着我过往的物件,全被爸爸放到了储藏间的最深处。
「老唐,你说舟舟会不会得抑郁症了?」
沉默中,我妈忽然想起什么:
「心理老师前两个月给我打过电话,说舟舟有些情况需要注意,当时我让你去,你为什么没去?」
「我那不是忙吗?」爸爸扶着我妈的手一下就放开了,语气恨铁不成钢,「再说这能怪我吗?以前的小孩子也是这样养的,也没听过什么抑郁症,怎么就她这么脆弱?」
我妈张张口,还想辩解,爸爸却径直走出了房门。
我注视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发出一声冷笑。
脆弱吗?
不是的。
只是以前的抑郁症不叫抑郁症。
叫「村里有个傻子,不知为什么跳河了」。
5
每一天,都有新的日记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好消息是我可能很快就知道自己的死因了。
坏消息是我的灵魂仍旧附在骨灰上。
我被迫跟着他们,一遍遍温习痛苦的过往。
但令我意外的是,不好受的好像还有我妈。
那天以后,我爸拒绝交谈的态度令她灰了心。
她什么也不说了,只是有时打扫祭台,会无缘无故愣住。
夜晚的风凉入骨髓。
当晚我在家里乱转时,不小心闯入了她的梦境。
梦境里,无边落木萧萧而下。
男人女人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手里的孕检单傻笑。
身后有人喊「让一让」,路人疾驰而过时,女人下意识捂住小腹。
「吓死了,差点撞到崽崽。」
男人怒气冲冲地叫那人小心点,转过头来,又一脸慈爱地摸了摸女人的小腹。
「崽崽不怕啊,爸爸在。」
我看着他们脸上劫后余生的快乐,心中阵阵发冷。
明明我也是因为爱意和期待才出生的孩子啊。
为什么十七年后,要用那么冷漠和刻薄的方式对待我呢?
梦境里,我带着哭腔问他们。
可他们只是牵着手渐行渐远,什么也没有回答。
……
日子仍旧一天天地过,放在桌上的日记也越来越多。
瞟了眼,快 3 本了。
我爸蹲了好几次也没查到是谁放的,索性就任他去了。
倒是我妈越来越沉默了,经常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
有时唐恬要叫好几次,才堪堪反应过来。
第五天,她偷偷从储物间里把我的手机拿了出来。
睹物思人么?
有点可笑。
刚充上电,手机就嗡嗡响个不停。
信息以每秒上千条的频次涌入。
屏幕上「贱人」和「该死」的字样层出不穷。
我妈震惊地捂住嘴。
她不明白一个 17 岁的孩子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谩骂,颤抖着滑动屏幕,眉头越皱越紧。
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大段记忆疯狂涌入。
高考结束,老师拿着心理评估报告找到我,建议我做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
我想来想去,想起了爸妈给唐恬买过一个芭比娃娃。
商家附送了一种儿童染膏,可以把头发染成和娃娃一样的粉色。
那种粉粉嫩嫩的东西,对小孩子有着天生的吸引力。
我站在货架前,小声说我也想要这个。
爸爸看了眼娃娃的价格,「你都这么大了,还玩什么娃娃?」
人终究会被年少时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还是沈渡看出我的犹豫,拉着我去了理发店。
两小时后,我看着橱窗里倒映的精神小伙和精神小妹,笑倒在理发店门口。
只是还没高兴多久,爸爸打来电话说奶奶病重。
我只好撇下沈渡,去医院看望唯一关心过我的长辈。
就是那个时候,唐恬将视频发到了网上。
网友将我人肉出来,斥责我不该把头发染成粉色。
他们将我自救的武器,变成了宣泄情感的突破口。
在那片不知名的土地上,恶意之花恣意生长。
心脏蓦然一痛。
我跪倒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舞女、陪酒妹、坐台小姐……
那些淬了毒的言语,竟然化成千万根绵密的细针,齐齐扎进我早已冰冷的内心。
痛。
比生前还要重千倍百倍的痛。
我是因为这个死去的吗?
镜子里,头发慢慢蜕成粉色。
那曾经被我视为救赎的颜色,竟然成了害死我的元凶之一。
多么讽刺。
我几乎可以确定我的死因了。
什么人在遭受这一切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呢?
可是客厅里,爸爸仍旧在为唐恬开脱。
「恬恬一会儿就放学回来了,她马上就高三了,你这时候非拉着她问东问西干什么?」
「再说了,她还小,她懂什么?」
「我看视频就是被有心人断章取义地放大了,你非要把矛盾丢到孩子身上吗?」
他看不见唐恬放在最醒目处的标题——
染粉色头发来医院,是嫌奶奶走得不够早吗?
我其实可以理解。
他靠维护唐恬来否认对我犯下的错误。
因为只要一直坚信自己是对的,他的逻辑就永远可以自洽。
就永远不必面对伤害过我的事实。
就像九年前,我问爸爸为什么要把我留在奶奶家。
他说工作太忙,条件太紧张。
可那时候,唐恬已经跟在他们身边生活了两年。
他们不是不能带着孩子。
只是带的那个孩子,不能是我。
然而当我略带不满地指出这一点时,得到的却是爸爸的恼羞成怒的嘶吼。
「我们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你一个孩子懂什么?」
我的确不懂。
但我感受得到。
6
那天的争执以妈妈的哭泣告终。
爸爸叹着气,将她搂进怀里。
「我们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难道你还想失去另一个吗?」
掷地有声。
万籁俱寂。
我妈终于冷静下来,推开爸爸走到祭台边,又开始擦拭起一尘不染的遗像。
擦着擦着,泪水突然掉下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为什么总是和我顶嘴呢?」
「如果你乖一点,肯和我好好沟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听得想笑。
笑她冷漠,笑我愚蠢。
刚才我还天真地以为……
她真的有一点心疼我了。
可她接受了我爸的逻辑,又不忍心怪罪唐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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