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寻良人？”陆梦莱强压住喉间撕裂般的疼，声音却仍止不住轻颤，“奕舟，你是……要与我和离吗？”
裴奕舟没半刻犹豫：“是。”
冰天雪地的寒意瞬间吞没了陆梦莱，冷得她脊梁都在发疼。
但这痛，却不及心底万分之一！
曾经受尽万千宠爱，被先帝视作掌上明珠的公主，如今不仅饱经风霜、疾病缠身，竟还要遭遇被抛弃的命运……
多可笑。
陆梦莱别开眼，死死掐住手心才忍下泪意。
她声音轻得仿佛一碰就碎，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不同意。”
裴奕舟眉宇微拧了瞬。
他看着陆梦莱，深邃双眸里的情绪如汹涌潮水般起伏不断。
但最后只是解下大氅，将它披在了陆梦莱肩上。
“雪大，我送长公主回去歇息。”
这话语如此关切体贴，可裴奕舟那寡淡冷然的语气分明丝毫未变！
陆梦莱心头一闷，险些脱口而出：“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丝爱意？”
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下，只余一声——
“好。”
走回东院的路上，漫天飘雪。
陆梦莱望着那雪花落在裴奕舟的发顶，倏地忆起那句诗。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此刻的她与他……便也算如此了。
卧房门外。
裴奕舟停住脚步：“长公主早点休息，臣先告退。”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陆梦莱下意识出声唤住他：“奕舟！”
裴奕舟回头看来。
四目相对，她嗓音莫名沙哑：“你曾许诺我的那句话，如今……还作数吗？”
新帝继位那日，陆梦莱替裴奕舟喝下了一杯毒酒。
命虽保住，却落下病根。
他在她病榻前许诺：“只要我在一日，便会护长公主一日无忧。”
如此，已三年。
然而此刻，裴奕舟却沉默了。
寂静肆意蔓延着，终是吞噬了陆梦莱眸底的那抹希冀的光。
许久，她垂下眼睫，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僵持时。
男人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
“作数。”
闻言，陆梦莱倏然抬眸，却只望见了裴奕舟离开的背影。
又一阵脚步声响起，贴身婢女雪儿走上前：“长公主，自您嫁进王府，王爷便鲜少过来，今日为何不将他留下？”
陆梦莱咽下喉间的苦涩：“心不在这，强留下人又有何用？”
更何况这样做，只会让裴奕舟更厌恶自己罢了……
之后，京城连着下了几日的雪。
东院的炭炉也一直燃着，屋内暖的透不过气来。
可陆梦莱还是觉得冷，一双手脚，就像是暖不起来一样。
忽然，门被推开。
婢女雪儿端着药走进来，见陆梦莱喝下才开口：“公主，刚刚宫里传来消息，王爷向皇上……求了一道圣旨。”
陆梦莱端着药的手一顿：“什么？”
“是……”雪儿有些犹豫，“江将军的赐婚圣旨！”
第四章
“咣当”一声，瓷碗在地上摔成碎片。
陆梦莱眼睫狠颤，心脏瞬间像被只大手攥紧。
“可知……赐婚的是谁吗？”
雪儿摇头：“不知。”
陆梦莱双唇抿紧。
似有利刃刮下喉咙里血肉，她声音嘶哑：“你先下去吧。”
雪儿见她脸色泛白，有些担忧，但还是应声退下。
屋内寂静，只剩炭炉中跳跃的火苗。
不知过去多久，陆梦莱觉胸口越发闷堵，便起身走出了卧房。
雪未停，呼啸的冷风如刀子般割痛脸颊。
陆梦莱拢紧身上大氅，心底却像结了冰。
旁人或许不明裴奕舟对江染眠的痴情，可自己再清楚不过——
他绝不会心甘情愿地看着心爱之人嫁于其他男子。
所以裴奕舟替江染眠求的赐婚对象……是他自己吗？！
想到这儿，陆梦莱有些喘不过气。
这时，迎面走来一道挺拔身影。
看清来人面容，陆梦莱顿时停住了脚步。
“奕舟……”
瞧见她，裴奕舟眉心微微皱起：“如此冷的天，长公主怎么出来了？”
陆梦莱却没回答。
她直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瞳孔，耳边再次不久前响起雪儿的话。
鬼使神差的，她轻声问：“你可曾后悔娶我？”
裴奕舟愣了下：“长公主此话何意？”
陆梦莱咽下苦涩：“男子向来三妻四妾，但你娶了我却终生不可纳妾……”
“长公主多虑了。”裴奕舟语气寡淡平静，“臣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没有娶您也不会纳妾。”
话落，便越过陆梦莱，朝内院走去。
陆梦莱怔在原地，悲哀与伤疼一瞬间蔓延全身。
他愿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不是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