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起上午唐婉艳落水的事，她不由捏紧了手里的药酒：“唐婉艳是自己掉进水里的，而且我……”
“你怎么样我都不想管。”
姜清妍一哽，还没缓过神，又听傅星辰甩出一句驱逐：“出去。”
她神色微滞，想起吴秀芳说的话，心跳逐渐不再受控。
煤油灯的昏暗光亮中，她忐忑而腼腆地轻问：“今晚……我能跟你一块睡吗？”
第4章
空气骤然凝结，姜清妍全身紧绷，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傅星辰拧着眉，再一次驱赶：“出去。”
她心狠狠一揪：“可我们是夫妻，夫妻睡一起不是天经地义吗？而且妈也想早点抱孙子……”
“别让我再说都三遍。”
冰锥般的话语刺在姜清妍心口，疼的她掌心发颤。
在男人冷冽的凝视中，她狼狈地走了出去，‘砰’的一声，身后的门立刻被关上。
夜风扑在身上，寒凉刺骨。
她看着的药酒，苦涩一笑，被丈夫赶出房，两辈子里还是头一回……
次日。
因为怕被吴秀芳看见自己和傅星辰还是分房睡，姜清妍天不亮就起床，准备出早工。
刚从屋里出来，便见穿戴整齐的傅星辰拿着镰刀也从厨房出来。
“你去哪儿？”她下意识问。
傅星辰看也没看她，径自走了出去。
姜清妍目光渐黯，垂眸也去上工了。
却发现傅星辰跟她方向一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帮吴秀芳上工。
秋末，露水浓重。
几十亩的二季稻田金灿灿一片，田里已经有知青和村民干活了。
见傅星辰下了田，姜清妍也卷起衣袖，朝之前帮自己干过活的女知青走去，帮她接过沉重的水稻：“我帮你码好。”
谁知对方直接侧身，躲开了她的手：“别，我可没那福气。”
说着，又瞥了眼不远的傅星辰：“想在你男人面前装勤快就回家去装，免得在这儿受了伤，又说别人欺负你。”
“就是，姜清妍，看在咱们都是一起来插队的份上，你能不能检点些，别丢了咱知青的脸，还耽误咱们返城！”
夹杂嫌恶的埋怨刺的姜清妍脸色泛白，她下意识看向傅星辰。
他弓着腰，一茬茬收着稻子，冷漠的像根本没听见。
可想到自己的坏名声，她现在也没资格指责对方什么。
撇开低落，她埋头干起自己的活。
这一忙，就是半月。
在这期间，傅星辰都没跟姜清妍说过一句话，吴秀芳也时不时抱怨几句，姜清妍都默默受着。
农闲时，姜清妍去田里捡稻穗，虽然不多，但每次也够一锅米汤。
这天，她揣着捡满稻穗的袋子回家，却在村口路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当看清对方的脸时，她滞住的眼神骤然升起不可置信。
“爸！”
一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中那张沧桑的脸。
姜清妍奔过去，死死抱住父亲。
久别重逢，姜岩也很激动，眼眶酸胀：“意意，爸可算见着你了……”
一声‘意意’，险些让姜清妍哭出声。
无数句对不起都哽在喉咙，上辈子她锒铛入狱后，父亲不久就病逝，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愧疚、懊悔和思念揪着姜清妍的心，可脸上粗糙的摩挲感立刻将她拉回现实。
她直起身，慌张扫量四周：“爸，你怎么过来了？”
现在知识分子正被严打，何况曾是大学教授的父亲。
比起姜清妍的紧张，姜岩反而很从容：“听说你的返城证下来了。”
姜清妍一怔，拧眉垂眸：“爸，我……”
“爸不是来劝你跟我回去的，就是太久没见你，想来看看。”
说着，他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她的脸：“瘦了。”
闻言，姜清妍鼻头发酸。
可曾经在讲台上意气风华的父亲此刻却满手淤泥，落魄虚弱，眼神也没了研究学问时的神采。
这些年，他吃得苦不必她少。
她正想开口，却见父亲从口袋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钱，塞到她手里：“时勋是个好男人，好好跟他过日子，别惦记爸。”
姜清妍把钱还回去，却被挡了回来。
姜岩把她往家方向推：“回去吧，爸也要去赶车了，来这边可不能被人发现。”
听到父亲这样说，姜清妍才不舍转过身。
可刚走进拐角，身后忽然传来‘咚’的巨响！
心头一跳，她猛然奔回去，竟看见父亲满头血倒在地上，两个手持木棍的男人正指着父亲叫嚷——
“就是他，沪南那边的臭老九，铱驊赶紧把他抓公社去，等弄死他，咱们能领一大笔钱！”
第5章
姜清妍只觉血液凝固，呼吸也被窒住。
眼见两个男人要把父亲架起来，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率先冲出去，死死护在父亲身前。
“不许你们动他！”
其中一个高个儿男人狐疑打量着眼前刺猬似的姜清妍，挥棍恐吓：“哪儿来多管闲事的女人，滚开，别挡了我们的财路！”
姜清妍恨恨盯着他们：“想动他，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高个儿顿时恼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举起手里的棍朝她头上打去。
可还没落下，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
姜清妍怔住，错愕抬头——
傅星辰？他怎么来了？
却见对方挡在她面前，面不改色撒谎：“你们找错人了，他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
姜清妍愣住，看着他的眼神掠过丝诧异。
军人独有的气势让对面两人惶恐后退，悻悻离开。
见两人走远，傅星辰直接把姜岩背到身上，朝村东走去。
担心父亲伤口的姜清妍急的脱口而出：“时勋，卫生院在北边。”
“你要是想他再被抓，可以送他过去。”
傅星辰冷不丁的话让她面色一僵，最后也只能强忍心疼跟了上去。
直至到了一个偏僻山腰的荒废茅屋，傅星辰才把人放进里头一张破床上。
姜清妍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知道山腰有这么一个地方。
环顾陌生房屋，她疑惑：“这里是……”
“何家几十年前的老房子，旁边没屋子，平时不会有人来。”
傅星辰关上摇摇欲坠的窗，眉眼依旧冷漠。
但姜清妍却真心感激：“谢谢……”
如果不是他出面，父亲可能要被拉去公社批斗，甚至像先前那些老师一样，被活活饿死都有可能。
然而傅星辰却板着脸警告：“在这儿不代表没事了，如果不想惹麻烦，就管住自己的嘴。”
说完，他转身离开。
望着那冷决的背影，姜清妍心里五味杂陈。
让父亲暂时摆脱麻烦，已经是他对自己最大的仁慈了吧？
顾及父亲的伤，姜清妍也没时间多想，跑回家偷偷抱了床被子。
因为傅星辰的叮嘱，她不敢去卫生院，只能上山采点草药磨碎了给父亲治伤。
几天后。
姜清妍给父亲送完饭，采了草药正准备回去，半道上一个身影突然窜出来，挡在她面前。
抬头看去，竟然是曹明华！
他梳着背头，故作温柔地喊了声：“之意。”
姜清妍面色一沉，绕开他就要走，却被他拉住手：“你怎么回事？自从那天我叫你磕破头之后，就开始躲着我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可我不是为了你好，你不也一心想着回城——”
“住嘴！你少拉拉扯扯，别忘了我是傅星辰的媳妇。”
姜清妍冷脸甩开。
谁知曹明华笑了，还朝她靠近：“行了，这里又没别人，装什么不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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