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悠莫名就脸红了,羞答答地抢先一步上前道:
「您、您好,我是谷雨的同班同学,我叫林悠悠,我、我们,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她描述得磕磕绊绊。
小叔叔没什么表情地听着。
大概在他看来,这场闹剧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幼稚吧。
我却感觉十分挫败和无措。
我好像永远也摆脱不了现实世界里的那场噩梦了。
即使它发生在前前世,可如今,一点小刺激就能无限放大我的恐惧。
因为我从来就没战胜过它。
从前的从前,妈妈是我的保护罩。
前世,这个角色的设定是我的保护罩,巨额的遗产,优越的社会地位,还有强大无匹的小叔叔做靠山,无人敢欺我惹我。
如今重来一次,我依然躲在别人身后,被保护着。
我不由得仰起头,看着站在我身前的这个男人,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切不怀好意的目光,和本该蜂拥而至的恶言恶语。
心里忽然一下子就平静了。
没有人生来就该强大,人都是从无到有的。
即便是小叔叔,也曾被驱逐出家族,被谷爷爷收养,而后以强者姿态回归,夺回继承人之位,一步步咬着牙挺过来的。
我曾纠结于现实与虚幻的界限,热衷于借设定来掩盖自己的懦弱、狼狈和卑微,害怕被人发现那个过去丑陋不堪的自己。
我也钻过牛角尖,彻底否定过自己的存在,甚至把活得精彩、幸福的希望寄托在了别人身上……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瞥了一眼苏宴河。
却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四目相对,我平静至极,心里一点波澜也无。
因为我已豁然开朗。
过去是我。
未来也会是我。
现在即现实。
我思故我在。
12
我猛然扯掉大衣,大步走到人前。
既然是一场噩梦,那就该我亲手一点点去打破它。
第一拳,不如就从这场闹剧开始。
小叔叔见状,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将场地让给了我。
收到他赞赏和鼓励的眼神后,我清了清喉咙,抬高了声音:
「打人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可能因为当时我太害怕了,担心小猫咪被抢走,冲动之下和苏同学他们起了冲突,我已经跟老班做了深刻检讨,也可以和苏同学道歉。」
反正只要我不说对不起,那就不算道歉。
「我也没有断过苏同学妈妈的医药费,那张银行卡是我给苏同学的不假,里面也都是我攒的零花钱,大概有一百来万吧,是我无偿捐给苏妈妈看病的,不会收回。」
小钱而已,不要在意。
「至于为什么会取不出来钱,我会弄清楚后,给大家一个交代。」
到时候我要把澄清的纸条,贴满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我不喜欢苏同学,更不会因爱生恨,捐钱只是出于同情。」
你和林悠悠最好捆死在一起,可别去祸害其他人了。
「事情就是这样,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
话一说完,我感觉一阵轻松。
我终于能直面内心深处那道血淋淋的伤疤,勇敢地正视自己。
无惧也无忧。
众人交头接耳的,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
「有的人是无偿做好事,有的人啥也不出,就出一张嘴,光会叭叭地在那道德绑架。」
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人附和:
「可不是嘛,不了解真相,还以为人家真的十恶不赦呢。」
「人家再有钱,也是家里给的,想捐就捐,不想捐就不捐,怎么收钱的人还提要求了!」
「都是同班同学,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别人——」
……
我们班的纪律委员也站了出来。
「林同学,我觉得你们应该给谷同学道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不能让做好事的人寒心。」
林悠悠难以置信地左看看,右看看,却发现大家都在责备地看着她。
她委屈极了,眼眶一红,哭着跑出了人群。
陈野连忙追了上去。
这时上课铃也响了起来,操场上的人很快散了个一干二净。
只有苏宴河还站在原地。
他脚步一动,就要朝我走来。
我假装没看见,马上转过身撒娇道:「小叔叔,我好累,我好想回家。」
「那就回家睡觉,勇敢的女孩子,偶尔也可以任性一下。」
他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头,不动声色地给了李斯特一个眼神示意。
对方立刻上前拦住了苏宴河。
等我们走出很远了,苏宴河猛然用力冲着我的背影大喊:
「谷雨,那一百多万,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
「我不欠你的!」
13
卡停用的原因很好查,是因为苏宴河拿它做兼职刷单,流水过大,银行那边怀疑他涉嫌洗钱诈骗,就把卡冻结了。
我拜托李斯特帮我处理这件事,顺便让他告诉苏宴河,如果非要还钱,请以我的名义捐给山区小孩。
一周后,我转学到了首都的高中。
王妈和老管家也跟着我一块过来了。
自从远离了糟心的人和事,天也蓝了,草也绿了,连老管家脸上的褶子都是那么地可爱。
每天我都是心情愉悦的。
王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跟着我高兴。
她非常聪明,尽管不识字,但是学什么都快,很快就将我的喜好和口味摸得一清二楚。
她懂得的道理也很多,话虽少,却总能拨云见雾,简直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渐渐地,她全面接手了我的饮食起居,从不假借于人手。
但她也会常常出神地望着我,眼神哀伤而又欣慰。
像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我明白她是在想女儿了。
我拜托了小叔叔帮忙寻找她的女儿,他却古怪地盯了我许久,好在没有拒绝。
14
转眼一年过去了。
十八岁生日这天,我接到一通陌生来电。
「喂,你好。」我礼貌问候。
电话那头的人却不吭声,只能听到他急促又紧张的呼吸声。
「喂?」我以为是哪位同学在逗我玩,就喊了好几声。
那人始终沉默。
客厅里,王妈在喊我去许愿切蛋糕。
我正要挂断电话。
那人却骤然出声,嗓音嘶哑:「祝你生日快乐。」
这回却轮到我沉默了。
我想起来,前世和苏宴河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很少过生日。
只有小叔叔每年从不迟到的生日祝福和礼物。
因为苏宴河的母亲就是这时候去世的,忌日就在我生日的前两天,高考前夕。
或许出于人道主义,此刻我应当对苏宴河说句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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