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所有的声音好像都随着背上人的呼吸而消失了。
江书晏的耳畔只有陈千语轻轻的“忘了我”三个字。
“……陈千语？”
“嗒——嗒——”
回答的只有从陈千语指尖滑落下的血滴砸在地上的轻响。
突然间，江书晏有种落入深渊的失重感，其他赛车呼啸而过的从身边冲了过去。
他恍惚地看着前方的终点，重新迈开腿：“什么离婚协议书，什么最后的愿望，我都不会答应的……”
“陈千语，醒醒，我们到了，真的到了，你醒醒……”
江书晏仰着头，血红色的视线渐渐变黑，一种从未有过的抽离感将他包围起来。
在工作人员和医护人员奔过来的同时，他陡然跪倒，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直直倒了下去。
……
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江书晏的鼻内，一路横冲直撞到大脑，最后将他迷蒙的意识变得清晰，却又多了几分疼痛。
江书晏缓缓睁开眼，有些晃眼的光线让他还不太适应地眨了几下眼睛。
只是一瞬间，“陈千语”二字猛地钻进脑海中。
他瞳眸一怔，赛车事故的最后一幕好像又在他眼中重演了一遍。
陈千语！
江书晏猛地起身，才刚掀开被子，病房门忽然打开。
林小冉见他醒了，目光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诧异。
“嘉衍，你终于醒了！”她跑上前，泛着泪花的眼中满是欣喜和担忧，“你都昏迷四五天了，吓死我了。”
江书晏一把拔掉手背上的针头：“陈千语呢？”
林小冉嘴角的笑意僵住：“她……”
她的欲言又止让江书晏大为烦躁，更是让他觉得心底不安。
他冷冷地瞥了林小冉一眼后下了床，准备自己去找陈千语。
可在脚刚沾地的时候，他腿忽地一软，差点栽倒，林小冉扶住他：“你干什么去啊？”
“让开！”江书晏推开她，紧咬着牙关撑起有些无力的身子冲了出去。
林小冉见他背影消失在房门，眼中的担忧瞬时消失。
她冷哼一声：“没想到还挺在乎那个已经死了的人的。”
空荡的医院走廊，江书晏无头苍蝇似的打开一个又一个病房门，可没有一个是陈千语。
他靠在墙边，双臂耷拉在两侧，被汗浸湿的黑发贴在额前。
为什么？陈千语为什么不在？
江书晏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恍如一个缺氧的病人。
心里的不安快要把他吞没，甚至让他难以思考该去哪儿找陈千语。
“徐先生……”
一个护士有些害怕地看着他，在撞上那红而冷冽的眼睛后又是一个寒颤。
她有些哆嗦将江书晏的手机递了过去：“您的手机，您昏迷期间有个叫秦南澈的人给你打过很多电话。”
江书晏闻言，眼眸一沉。
将手机接了过来后一看，足足有十三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
对于秦南澈，他没好印象，他和陈千语亲密的样子就像扎在他心中的刺，恨不得拔出来烧成灰烬。
他来电话，肯定市想问他陈千语的事情。
想到这儿，江书晏心又紧了紧，正准备呵住那要离开的护士，问她陈千语在哪儿，手机在此时响了起来。
又是秦南澈。
江书晏手不觉收紧，阴着脸接了：“喂。”
“盏盏的骨灰，你还要吗？”
第十一章 谁给你的胆子
听筒内秦南澈的声音并不大，却像一道响雷传入江书晏的耳内，最后在大脑中炸开。
他下颚颤抖着，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如果秦南澈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撕烂他那张嘴。
对面沉默了几秒，低沉沙哑的声音才慢慢传出来。
“城郊墓园，随你便。”
话毕，电话被挂断。
江书晏手一颤，手机差一点从手里脱落。
他慌乱的眼神扫视着空荡荡的走廊，跌跌撞撞地朝护士站冲过去。
值班的护士被江书晏吓了一跳，满脸疑惑和惊讶地看着他。
“陈千语，查陈千语在哪个病房。”
江书晏冷硬的的嗓音掩盖不了他语气里的惶恐。
他紧紧握着拳，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听秦南澈的一面之词，陈千语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一定是秦南澈那混蛋故意刺激他。
护士翻查了一下入院记录，摇摇头：“抱歉，没有这个人。”
又是一阵响雷般的轰鸣声，江书晏整个人都愣住了，耳畔类似耳鸣的声音让他僵在原地。
悬着的心在一瞬间又沉到了无底深渊。
城郊墓园。
松柏一路延伸至墓园深处，望不到尽头的隔间小路一排排墓碑加上朦胧的光线，凸显出一种安详的寂寥。
江书晏站在路边，迟迟没有踏进去。
他恨恨地攥紧了拳，眼里翻腾着懊恼和纠结。
为什么要来这儿？来这儿不就承认了陈千语已经死了的事实了吗？
然而，在医院找不到陈千语的他，就像走投无路一样来到了秦南澈说的墓园。
江书晏深吸了口似是带着针的气，抬腿往里走去。
墓园的人寥寥无几，在三三两两的陆续离开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依旧伫立在一方墓碑面前纹丝不动。
江书晏止住脚步，从来不惧生死的他竟然在此刻打起了退堂鼓。
秦南澈好像知道他来了，微微侧过身。
“她用命换你平安，你还是看都不愿意看她吗？”
他的声音很是沙哑，眉梢眼角都带着几分疲惫。
江书晏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抱着的一个雕花木盒，或者说是一个骨灰盒。
见他半天都没动，秦南澈走了过去，将骨灰盒递到他面前。
江书晏木讷地接了过来，盒子不重，但他却像是用尽了力气才将它拿稳。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盒子，干涩的眼眶渐渐变红，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我本来不想把盏盏交给你，但是她为了你丧命，我也不好带她走。”
秦南澈居高临下地看着江书晏，开恩般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甘。
本来陈千语可以不用死的，哪怕得了胃癌，她也可以活久一点，绝不会成为江书晏的替死鬼。
他看不清此刻江书晏是何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双肩，还有那隐忍地喘息声。
秦南澈张了张嘴，正想再说什么，忽然脸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秦南澈，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的！”
江书晏抱着骨灰盒，就像是揽着陈千语一样，从未有过的温柔。
可他那双赤红到快要滴血的眼中却满是狠戾，那简单的一拳完全不足以解他的心头之恨。
秦南澈面无表情地擦掉嘴角的血，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冷下来。
第十二章 空荡荡的家
江书晏的行为非但没有让秦南澈生气，发而让他冷冷淡淡道：“盏盏在送往医院去的路上就断气了，你昏迷五天，难道要陈千语要像无亲无故的人一样被停在太平间等你吗？”
他心中有疑惑，比起陈千语，江书晏不过是一些擦伤，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右臂的脱臼，怎么会昏迷五天。
江书晏怔了怔，眼中的怒意却不减分毫：“那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决定！”
秦南澈只觉可笑：“对，你是盏盏的丈夫，却还不如我这个外人。”
他理了理衣领，朝外走去，只是在江书晏身侧又停了下来。
“你是该好好体会一下失败的滋味了。”
秦南澈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
江书晏依旧站在原地，刚才打秦南澈的左手不觉颤了颤，脸颊的刺痛感让他以为被打的人是他。
“哒——哒——”
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暗红色的骨灰盒上多了两滴眼泪。
斑驳的阳光照在暗红色的木盒上，那两滴眼泪竟如血一般扎眼。
江书晏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好像在墓园那段记忆彻底消失了，最后的记忆就从他进到家门开始。
空荡荡的别墅，悄无声息的永远少了个人。
“陈千语。”
江书晏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然而没有回应。
从前，不管他多晚回来，陈千语都像是故意在等他一样从楼上下来。
他醉了，她会给他倒杯水。
他吐了，她会脱下他脏了的衣服，再给他换上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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