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要说乖,许一也算挺乖的。
先不说打扫得干不干净,家里的卫生他反正能做了。
我上班的时候,他就开电视看卡通片,或者画画。
那画嘛……有点抽象。
我有问他画的到底是什么贵物,他玉白的指节磨蹭了纸边好久。
才指给我看。
「这是姐姐,这是我。」
太复杂的名字他记不住,所以他一般就喊我姐姐。
说这话时,男人低沉清冷的声线就响在我耳边。
也就这时候,我才能意识到,他其实算是个男人了。
很轻松地就把我环在怀里,很轻松地就能对我干一些事。
即使他表情傻兮兮,眉眼澄澈。
像永远都不会对我做任何坏事一样。
8
那天,是这几个月来下过最大的一场雷暴雨。
狂风大作,我住的楼算小高层,所以呼呼的风吹进来,就像野兽的嘶吼一样。
一般许一睡客厅展开的沙发,我睡卧室。
一声闷雷的巨响后,客厅里响起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我一跃起身跑去客厅看,果然,茶几上的花瓶碎了。
而沙发上不见人影。
就在我左右寻找灯的开关时,发现了窝在角落里的人。
我摁了摁开关,灯打不开。
这几天总莫名其妙停电,再加上是雨夜,估计又是供电出了问题。
我只能先去看那个不停发抖,缩成一团的影子。
「怎么啦,别怕,打个雷吓成这样……」
我想伸手拍拍他,忽然发现,他也许不是被吓成这样的。
他在忍耐些什么。
身后又一声炸雷,一两秒后,闪电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室内。
我只看清了他发红的双眼,因为下一秒,他已经把我扑倒压在了地上。
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忽视的,许一是个男人。
一个有点腹肌的,超过一米八的,还处在青春期,有着躁动欲望的男人。
所以我不懂他是在吻我还是在咬我。
是在动情,还是在发泄。
我只想够一下茶几上的手机,赶紧打个 110。
不过最后,我还是放手了。
转而轻揉他的背。
其实有的时候,人的感情是会互通的吧。
我觉得他跟我很像,都是丧家之犬而已。
于是我用尽力气抱住他,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地上那片细碎的光明明暗暗,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平静下来。
嗓子里漏出一声呜咽。
他咬着唇,在尽力克制自己,都快咬出血来了。
雨声渐小,家里的灯闪了下,光漏进室内。
很久之后,回想起这一幕,我才发觉。
每次,他拿那双愧疚的双眼看着我时。
我都没法把那些错误,怪在他身上。
9
「你小子,牙口真不戳啊!」
客厅的灯明晃晃地亮着,窗外是一片黑夜。
许一盘腿,乖乖地坐我对面。
我正拿着碘酒消毒自己的伤口。
说实话,这咬得是挺漂亮的,可以看得出来他牙齿很整齐。
不过我心头的火该冒还是得往上冒。
于是伸手,捏住他的下颔。
他任由我捏着,不过眼神很清晰地表达出他的无措和惊恐。
脸好像挺软的,手感比想象中好。
他被我捏着被迫张了张嘴。
似乎弄得他有些难受,他伸手碰了碰我的手腕,又不敢把我手给拍开。
我松开了手。
「花瓶怎么打碎的呀,跟上次给我递咖啡一样,手抖吗?」
「我看你画画手也不抖……」
面前的人抿了下唇。
他凑我近了点,眼里像藏了无数颗细碎的星。
无辜,又闪烁。
「姐姐,好漂亮。」
「……」
就算你夸我漂亮,这事儿也不能这么轻易就过去!
……
10
许一其实还是挺怕黑的。
在他三番五次在客厅中造出异响,然后又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后,我终于妥协。
跟他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说到底,他的心智,也就像个四五岁的小孩。
睡觉也是蜷缩成一团,有的时候还会抢我的被子。
不仅抢被子,睡相还极差。
开始那几天,早上起来我发现自己被个一米八几的男人跟八爪鱼一样缠着,差点把他掀下床。
后来,我已经认命般在他清浅的呼吸中清醒,然后从他臂弯下钻出来。
果然,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
遇见他之前,我把我的人生,我的一切都活得一团糟。
遇见他之后,我居然有了期待。
比如下班的路上,给他带他爱吃的水果蛋糕。
路过超市时,会想他的画笔是不是已经用完。
那段时间,我居然过得开心了起来。
当我把奶油抹在他鼻头,而他失措地望着我时,我大笑着。
笑到,连自己都讶异我能这样笑。
……
不过,生活总是这样。
一帆风顺对我来说,永远都是一抹璀璨的幻想。
不知什么时候起,公司里开始流传起我是小三孩子这样的谣言。
开始,只是几个同事私底下讨论。
后来就连去食堂,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拜我那位「好」后妈所赐。
她已经不止一次造谣诋毁我了。
高中的时候,她就在我高考前,在学校门口拉横幅,说我是小三的孩子。
明明是她自己上位做小三,明明我妈头七都没过她就被我爸娶进了门。
她却偏要把这个名号安在别人头上。
我想过辩解,也想过解释自己的清白。
可是,当她和我爸手挽着手无比恩爱地露面时,我所说的一切都像是不攻自破的谎言,换来的,只有别人鄙夷的目光。
那天下午,我被经理叫去了她办公室。
经理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对谁都很严格,但在这家公司,是她提携的我。
办公室里的空调开得很足。
我关上玻璃门。
和她对视时,我在她薄薄的镜片后找到一丝无奈。
「今天下午把东西收拾收拾,然后找财务结款吧。」
「……」
我想过会被辞退,可没想过会这么突然。
张了张口,想问她为什么。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明明我一直努力工作。
就因为这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吗,就要抹杀我在职场所有的努力?
可我已经拼命解释了。
其实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实属来之不易。
所以我的手有些抖,到最后还是不甘心,咬咬牙抬头看她。
「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她只是轻敲了下桌上的笔,一字一句。
「你能力不足,仅此而已。」
能力不足?
能力不足我能入职半年就成组长?
能力不足为什么我的方案几乎都通过了?
能力不足为什么年终奖我拿大头?
我深吸了口气。
其实真要这样,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明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