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病后,他不但要顾及公司,还要照顾你。」
「我是他的朋友,一直看着他两处奔波,看着他情绪越发沉闷,知道他这段时间过得有多苦。
我几度以为他会把自己拖垮,直到乔音的出现……」
他看着我:「你懂吗?在你身边,你是需要阿缙照顾的那个,而在乔音身边,他是被依顺的那个。」
「乔音事业上是他的得力助手,生活上也极力地给他正面的情绪。这段时间只有在乔音身边,他才会开心地笑。」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他们走得太近了,所以你想让阿缙把乔音开了。」
「可他们之间真的没什么,每次都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有我看着。」
「他们要是真要有什么,几年前大学时乔音穷追猛打就有了,怎么会等到现在?阿缙有多爱你,你是知道的。」
「倒是你,如果你把阿缙唯一的正面情绪踢走,是打算把他逼疯,把他变得跟你一样吗?」
「温荞,忠言逆耳,你再好好地想想吧。」
直到黎尚离开办公室,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中都还不停地在我耳边循环。
是打算把他逼疯,把他变得跟你一样吗?
我是负担。
是我把大家都搞得不快乐了。
陆缙时要照顾我,所以对我只有戴着面具一般的情绪。
我掏出口袋里的药,尽数地吞下。
所以,是我的错吗?
6.
最后,陆缙时依旧没有喝上我炖的汤。
他一下午没有回公司。
手机也打不通。
而我被陆母喊回了老宅。
一进门,陆母就指了指我的保温桶:「你这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吧,把我炖的汤装上,再给缙时送过去。
所以我也没拒绝。
被陆母火急火燎地催赶出门。
换了鞋刚出玄关,我就听陆母满脸嫌弃地对身旁的佣人道:「可算走了。我观察了缙时好久,早发现他对那个小助理有点心思了。」
「他就是心底还坚守着对这丧门星的一点愧疚,这次小助理住院简直是催化剂,估摸着缙时现在正和他那个助理滚一块儿呢,丧门星过去了指不定能撞上。」
「我就是要她知道,这世上,感情这种东西是最不好掌控的!如今连她作为唯一底气的爱情也有了瑕疵,我看她离不离婚!」
我拎着保温桶彻底地呆立在门口。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上的车,怎么开上了公路。
直到我被迎面而来的远光灯晃了眼,为躲避大货车连人带车翻下山崖。
车子在半山腰堪堪地被树木截停,一根树枝直接穿透了我的肩膀。
彻骨的疼唤醒了我恍惚的神志。
我想着黎尚那番话,想着陆母那番话,突然没了求生的气力。
我只是负担。
我唯一的底气好像也彻底地失去了。
不如就这样死去吧。
这不是我一直所求的吗?
可耳边似乎一直有道声音在唤我的名字。
阿荞。
阿荞。
好吵。
可似乎她真的很在乎我。
她不想我死。
阿荞。
阿荞。
我叹口气,还是缓缓地睁开眼睛打了 120。
但我失血过多,意识有些模糊,现在黑灯瞎火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说不清自己的地理位置。
接急救电话的人很不耐烦。
算了。
我只能挂了电话,转而打给陆缙时。
然而直到自动挂断,陆缙时那边也无人接听。
我的手机只剩下最后三格电。
现在还下着雨,手机下一秒可能就会黑屏。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恍惚间,我又拨了电话,意识却瞬间飘到了陆缙时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是空无一人。
倒是私人休息室传来一些声响。
我下意识地穿门而入。
门内的一切,硬生生地让我顿住了脚步。
我曾经一直觉得,我和陆缙时之间的感情插不进去第三个人。
即便是乔音。
我也曾想过,顺着黎尚说的话自我欺骗,他也没有和她走到最后一步。
可现在,我就看着陆缙时和乔音十指相扣,亲吻纠缠。
床头是一盒拆开的杜蕾斯。
他的手机落在床底的地毯上,震动着,上面显示着备注:「阿荞」。
直到屏幕彻底地黑下。
「哈哈……」我抬手捂住脸,竟笑出了声。
太可笑了。
我的手机没电了。
我现在这个状态应该也死了。
我最后把生命赌在陆缙时这个最亲近的人身上,还是赌错了。
他跟乔音终究是突破了最后一步。
他依旧像纪念日那晚一样,在我和乔音之间,选择了乔音。
上次,她生了病,他选了她。
这次,我生死存亡,他还是选了她。
他选择和乔音在床上热火朝天,对我的求救充耳不闻。
现在,我死了。
他解脱了。
我不再是他的负担了。
可都死了,我的心怎么还会这么痛?
就像是被人用刀绞成了碎片。
窗口突来一阵风,掀翻了一旁的台灯。
灯落地熄灭,黑暗中两人的声音越发地刺耳。
值得庆幸的是,我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我独自一人躺在荒山野岭,雨倾盆而下,砸落在我的身上。
我置身浓厚的夜色,望着头顶黑压压的乌云,缓缓地闭上眼。
也许这样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去也挺好。
我不再是任何人的负担和累赘。
「阿荞?」
耳边又有声音在唤我。
可我再也没力气回应了。
「阿荞?」
那人似乎不甘心,再次地试探着唤我的名字。
可我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在消散。
我只来得及留下最后一道意识——如果没有生病,如果放过陆缙时,放过自己,我会怎么活?
最后,在这空旷的山野,我彻底地散入萧瑟的风中,融入冰冷的雨里。
7.
再次恢复意识时,是在医院。
警察把我的手机递给我。
他说我是自己拖着残破的身体从山坡下爬到路边的。
拦下了路过的行车,才被送来了医院。
但我对此没有丝毫记忆。
医生说我的伤口奇迹般地愈合了,否则可能都挺不到医院。
我也不知道原因。
等询问的人都离开后,我握着屏幕都碎了的手机,将其充上电。
手机竟然很顽强,没坏,还能开机。
但手机里没有陆缙时的任何回电。
我昨晚打的求救电话就如石沉大海。
可此时的我竟没有半分难过,甚至还能嗤笑出声。
仿佛死过一回后,困扰我许久的病好了,和陆缙时的点点滴滴也成了上辈子的事。
对于这份感情,我倒像是成了个旁观者。
只有窒闷,没有心痛。
而这份窒闷,甚至不是因为我和陆缙时的感情,而是因为过去的我自己。
为过去的我不值。
没有生病时的我,父母还健在时的我,没有跟陆缙时彼此禁锢时的我,可以活得比谁都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