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苏白说,「我们走吧。」
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那紧攥的手张开,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听到他,声音艰涩地问:「这是你,男朋友?」
如果是江随,我想他会发狂的,我从小到大的桃花,全都是江随赶走的。
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我,恨不得在我身上挂个牌子,写上「她有男朋友」几个字。
但是杨屿生凭什么发问呢?
无论从道德,还是从关系上,他都没有资格了。
我没有回答,旋转了一下手臂,震开他的桎梏。
苏白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像一头孤狼。
没人要的狼,悲凄地孤身站在荒漠中。
后来,我跟苏白越走越近。
不管我怎么说,他都打定主意不顾一切地往我这儿栽跟头。
这样的感情热烈、纯粹又赤忱,很难不触动。
我也很久没再见过江随,就在我以为,他将彻底地淡出我的世界时。
江随的妻子,周菁来找我了。
她带了两个东西来见我。
一个是消息:她的丈夫昏迷不醒。
一个是一本日记本:上面全是江随的笔迹。
我没动,一脸平静地望着她,等她说出来意。
14
这时候的周菁,在我面前,她的眼神变得逃避、变得不堪。
我知道,她已经意识到,她才是那个小偷。
周菁,她偷走了我的江随。
她跟我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日记里写的是你,不,或许我知道,但我装作不知道。我是你的替身,我把自己变成了你,补全了他的记忆,如果不是这些,他不可能跟我结婚。他一直觉得,我就是你,他爱的是我,直到遇见你,他才发现似乎一切都错了,但他找不到任何证据。」
原来是这样,我怆然泪下。
我就知道,哪怕是失忆的江随。
也不会轻易地爱上别人,他不会爱上除了沈悦心以外的别人。
如果不是周菁,或许我们再碰面的时候。
就不是这样的情景。
或许我们在大街上相遇,他还是记不住我。
但他会跟上来,像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样。
他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折断了所有可能。
看着我近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他陷入昏迷,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
江随面对不了,他把自己困住了。
我翻开那本日记,其实我很早就见过这个笔记本。
只是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江随抢走了。
他说,等结婚的时候再给我看。
谁能想到,我是在他跟别人结婚后,才看到了它。
周菁哽咽着说:「这上面写的全是跟你有关的,你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你的喜好、你的小习惯,全都有……他的身份特殊,上面没有任何信息,就算被发现,翻开一看也只会以为他在写自己的理想型。」
第一页的落款是 2012 年 7 月 21 日。
上面写:今天的任务是去女神学校,女神应该穿着白裙子,有一头长直发,她站在门口,给我买了一根牛奶味的冰棍。
这一天我记得。
冰棍也不是我给他买的,我不喜欢牛奶。
是他死缠烂打,让我给他买的。
那天我确实穿了白裙子,长直发。
江随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抱着我转了好几圈。
抬手擦干眼泪,眼泪像是反流回心里了。
我突然间就喘不过气来,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
我难以控制,手脚颤抖地趴在桌上。
周菁吓坏了,要过来扶我。
「别碰我!」我低声地吼道。
我该恨周菁吗?
我应该恨她,我恨不得撕了她。
江随倾注在那本日记上的爱。
给了周菁可趁的机会。
但她说她不知道。
所以我该恨谁呢?江随又该怎么办?
我没有错,江随又何其无辜。
我之前总想,这场乱了套的错,如果有一个人来承担就好了。
我就可以把满腔的愤怒和怨恨全都泼在他身上。
可是,当这个人真的存在时。
我才发现,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恨。
缓过去之后,我对上周菁的那双眼。
「你偷走的不是一本日记,你偷走的是我跟江随近二十年的记忆,你用它给江随拼凑了一个没有沈悦心的世界。」
「你真该死啊,沈菁。」
「你让我和江随,这辈子都回不去。」
「你跟你的女儿,斩断了我和江随所有的退路。」
「我早就知道,杨屿生就是江随,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吗?因为江随会疯的。」
「你最好祈祷他一辈子都不要想起来,但凡哪一天他想起来了,没人救得了他。」
周菁捂着嘴,泣不成声,翻来覆去地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15
她求我去看江随,因为医生说最好有亲近的人叫一叫他。
多讽刺啊,他的这辈子最亲近的妻子女儿都叫不醒他。
我跟着周菁去了临城,这件事总该有个了断。
进病房前,周菁抱着女儿,哀求我,不要戳破真相。
我看着那个四岁的孩子,她的眉眼跟江随有七分像。
那是我第一次这么近地看江随的孩子,他跟别人的孩子。
我转过眼,什么都没说,进了病房。
他瘦了很多,我不知道他在最后那次任务受了多大的伤。
但这次见面,他看起来很虚弱。
他以前体力很好,面色健康红润,打完一场球下来,能吃掉一头牛的样子。
看着他有些消瘦的手指,我想起他之前浑身都是力量的样子。
才惊觉,他付出了很多,他不辱使命,完成了任务。
江随是吃国家助学金长大的,他是国家养大的孩子,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
他读了警校,因为聪慧机敏,被挑中执行这个任务。
他从来没有瞒过我,哪怕是这样危险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