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来找我,不满地瞪着我的肚子,「这还能打掉吗?」
「我不想打掉,我的孩子,我要生下来。」
母亲急极骂道:「生什么生,你怎么生?你生个仇人家的孩子怎么办,你忘了你爹你哥是怎么死的了,你要气死我吗?」
我护住肚子任她发疯,她喘着粗气咒骂够了把一个药包砸在我脸上。
「你赶紧把他给打掉,听到没,我要知道你生下这个小杂种,我就掐死他。」
母亲气咻咻用帕子擦擦脸上的汗水,走向远处的马车。
马车经过我身边,风吹动车帘,车上有个男人意味深长地打量我。
我下意识地捂住肚子。
这个男人是谁,母亲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我本能地讨厌这个男人和母亲坐在一起。下次见到母亲我一定把这件事弄清楚。
一个生命的成长是如此的新奇,是我十多年生命中不曾感受到的。
我爱上了腹中的骨肉,与我血脉相连的骨肉。
我不会忘记我的使命,这并不影响我期盼腹中生命的成长。
母亲给我的那些药和香包我早扔掉了,我不会坠胎,更不会让香包出现在赵轼轩面前,我不可不想像小兰一样。
那晚本来单纯地想伺候赵轼轩休息,他有没有想法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有。
是小兰非要作死我只能成全她。
和青林闻到的香包一样,让人沉醉致幻,对周边的一切都不在意,只想做那件事。
我那晚出去的时候顺手挂在了帐上,第二天仆人们冲进去的时候趁乱取走,随后毁掉。
我成了赵府最得宠的姨娘,赵轼轩带我来到福鼎酒楼。
楼里的伙计都不认得了,我戴着纱帽,也没人认出我。
赵轼轩点了几个招牌菜,尝着口感和以前差太多,大厨应该换了。
好久不喝酒的他今天颇有兴致地喝了几盏,我心情复杂地埋头吃菜。
「喜欢吃,下回爷还带你来,这是咱家的产业,何时来都行。」他笑着说。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是的,这是我家的产业,何时来都行。」
他呵呵笑:「对,你家的,我的都是你的,都是咱们孩子的。」
说完盯着我的肚子笑得欢畅,好久没看到他这样开怀的神情了。
我痴痴地望向他俊美的容颜,心想我孩儿将来一定长得不差,因他父亲颜值高啊。
酒足饭饱下楼时,一个男人喝醉,从楼梯上横冲直撞下来,楼梯窄,三人叠在一起,我侧身抓住栏杆护住肚子,赵轼轩被那人带得往前冲,我的脚没有收回来。
人,就在我面前翻过窄小的栏杆坠落在地,回过神来看去,赵轼轩头扭曲地歪在脖子上。
大厅里人们惊叫、慌乱、逃窜都与我无关,我怔怔地伏在栏杆上如同雕像。
世界又变成非黑即白,这世上的葬礼果然没有什么不同。
不,也有不同,不同的是我这次身着麻衣跪在前面,默默地看着人来人去,和尚诵经的声音萦绕耳边,似远又近。
我只跪一会,我腹中是赵府唯一的子嗣,累了被扶到厢房休息。
青莲瘦得皮包骨,本就青白的脸泛着死灰,跪在那里摇摇欲倒,突然一口鲜血喷出,人就软了下去,下人乱做一团。
大夫诊脉后叹息:准备后事吧。
晚上,厅里一口棺材就变成两口。
葬礼后,赵府落没了。
赵老爷和夫人病倒不理事,我是府里唯一能主事的的半个主子,母亲登门找上来。
打量着赵府,母亲面露欢喜:「多亏你没把孩子打掉,现下这府里就你这肚子金贵。」
我看了一眼窗外:「母亲小声些。」
「怕什么,现在谁不知道这府里两个老东西都不行了,这赵府早晚都是咱们的。」
我带母亲见了赵老爷和夫人,只说母女失散多年才找到,母亲当晚住进赵府。
赵老爷和赵夫人开始只是心情郁结外感风寒,卧床几日便会好。
母亲一日三餐地送食,送药,非但不见好转,最后口不能言,手不能抬,已显油尽灯枯之态,半个月后相继离世。
我已对眼前的黑白天地麻木,葬礼都是母亲张罗。
有异议的管家仆人都被她打发走了,我漠然地看着府里人日渐稀少。
肚子一天天见大,感受他的胎动,我对这个生命充满希望。
身负血海深仇,忍辱含垢大仇得报,该做的我都做了,我对父亲、兄长也有了交待。
余下的日子,我只想让孩子平安长大和孩子好好过日子。
我有想过孩子问我要父亲,到时我就对他说:「你父亲没了。」
人没了,就是没了,没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母亲领着那个男人来到我面前,温婉地对我说:「这是你魏叔,他帮过我,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是马车上的那个男人。
我看了看男人,转头问母亲:「一家人,那我爹呢,你死了和我爹葬一起还是和他。」
母亲脸色巨变:「死丫头,你说的是这是什么话,要不是你魏叔帮忙给你拿的药包香包,瑞祥茶楼和青府能到我们手里吗?」
原来母亲是从他那里拿的药和香包,接管瑞祥茶楼和青府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