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匆匆说了句：“伯母我要去忙了，改天去看望您。”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另一边，医院。
顾母将手机轻轻搁在桌上，看向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陆云臣：“都听到了？”
陆云臣双眼失神地沉默了好久，才沙哑着说：“听到了。”
“你说说你们两个人，怎么就搞成这样的呢？”顾母眉心深皱不解，“柠柠那孩子不是什么心肠硬的人，现在竟然连看看你都不肯。”
陆云臣敛下眼睫，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绪：“是我的错。”
都是他的错。
在吊水的安眠效用下，陆云臣渐渐睡去。
他梦见了上次没有做完的那个梦。
公主手拉缰绳坐于马上，神色在听到那句“不曾”之后如同结了冰霜。
她深吸口气，别开眼：“我明了了，那便……就此别过吧。”
阿衍起身，送上一把匕首：“公主，保护好自己，往后的路，您要自己走了。”
柠柠拿起匕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终究是一言不发，驾马离去。
直到在看不见她的背影，婢女樱儿才从地上起身：“驸马这是何必？您该和公主一同离开。”
阿衍眸色如夜，隐在黑暗中深不见底。
“我不能走。”
敌军攻城，必要斩草除根，寻不到公主的身影他们定会追来。
耳边传来远处马蹄踩地的声音，空气一瞬剑拔弩张。
铛的一声，阿衍拔出腰间佩剑，寒光在眼前闪过：“樱儿，你逃吧，不要白白丧命于此。”
而这里，有他为她清除忧患便足够了。
护她，本就是他的职责，只是他再也无法护她一世了。
……
看着侍卫倒在血泊之中，陆云臣以为这个梦就该这样结束了。
然而眼前画面一转，又出现了公主的身影。
只见柠柠驾马离开之后，却没有跑远，而是停在了深林之中。
她拿出那把匕首，神色逐渐痛苦。
下一瞬，她忽然抬起手臂，然后毫不犹豫地举起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口中。
陆云臣浑身一震：“不……”
第四十七章
陆云臣浑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本能地做起深呼吸。
他心有余悸地回想起方才梦里的那一幕。
为什么……她会选择死？
而又是为什么，那么巧，她死在了二十八岁？
段栖从前就做过这个梦，是不是她也梦见了自己死在二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
很多断断续续的东西好似可以连成一条线，但是还不明显。
陆云臣揉了揉发痛的头，重新躺回了病床上。
有些事情想再多也想不出答案，不如不想。
可他还是情不自禁的想起段栖。
从前只是听人说，说思念是一种病，能蚀人骨肉，陆云臣不信。
如今落到自己身上，才发现，这比蚀人骨肉更痛苦。
……
陆云臣住了半个月的医院，出院那天，刚好是除夕夜。
回家的路上，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雪。
上海有好几年没下过雪了。
他倏地响起有一年，段栖趴在别墅的沙发上，抱着手机有些不满的抱怨：“阿衍，冬天都要过去了，看来今年也不会下雪了。”
彼时的陆云臣正在看资料，闻言抬起头，笑容温柔：“你要是想看雪，我带你去北京看。”
段栖坐起身：“还是算了，你学校那么多事要忙，只要等到上海下雪，你陪我出去玩就可以了。”
陆云臣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好。”
思绪拉回到现实，陆云臣已经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他看着雪出神，才发觉离那天竟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物是人非。
另一边，段栖正在极力劝导沈寻和沈骆回家过年。
她父母离异，现在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她回哪边去都是打扰，索性就留在公寓里。
可没想到沈家两兄弟知道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自己留下。
沈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态度很明确：“柠柠姐，要么你跟我们回去过年，要么我们留下陪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段栖有点头疼。
她无家可归，可不想让他们也跟着不在家里过年。
但她跟着他们俩回家过年算怎么回事？
沈寻看出段栖的纠结，放轻了声音：“柠柠，我们是朋友，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如果你觉得不行，我们过完大年初一就回来。”
“不可以。”段栖想都没想就拒绝，“你们现在就回去，我不跟你们走。”
“柠柠……”
“柠柠姐！”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开口，而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段栖的电话。
是陆云臣。
段栖走去阳台上接起，一低头，却看见楼下停着辆熟悉的黑车。
而陆云臣就倚在车门前，嘴里衔着支烟。
白色的烟雾混着白色的雪花，让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格外明显。
他似乎是没想到段栖会突然出现在阳台上，要去拿烟的手停在半空，直到香烟烧尽了才回过神。
段栖看他一眼，收回目光，背对着他接起电话。
这时，沈骆走进阳台：“柠柠姐……”
剩下的话都在看到陆云臣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来干什么？！”
段栖挂断通话，越过他走进屋中。
“我晚上去顾家过年。”
第四十八章
闻言，沈寻和沈骆皆是一怔。
沈骆先激动起来：“柠柠姐，你怎么还能去他家？你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段栖淡淡地看过去：“我去顾家不是因为陆云臣，从小到大顾伯母和顾伯父都把我当成亲女儿对待，我没有理由拒绝。”
一句话浇灭了沈骆心中的火。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你可以断了和某个人的联系，但两个家庭不可能隔断。
而且她和陆云臣之间的事，不会影响她对顾家夫妇的态度。
沈骆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沈寻没表露什么情绪，但他眸光微微暗了些。
没一会儿，沈寻和沈骆拖着行李离开。
“柠柠姐，你什么时候走啊？”
段栖顿了下：“我还没收拾好，等会儿。”
门关上，段栖回到自己屋，松了口气。
其实是顾母让陆云臣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去过年的，但她没答应，撒谎说今晚会和唐母一起过，转过身来又骗了沈寻和沈骆。
除夕夜对于她来说和每一天并没有什么分别，而她哪里都不想去，只想一个人呆着。
夜色降临，沈寻给段栖发了条消息说他们到了。
她回复了条好，从阳台上往下看，不见陆云臣的身影，穿件外套就出了门。
虽然她哪里都不想去，但总归是新年，该吃点饺子。
出电梯的时候，外面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
同时，段栖看见了倚在楼梯口处抽烟的陆云臣。
四目相对了一秒，她淡定地往外走。
对于他的出现，她已经不意外了。
段栖往前走，陆云臣就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觉得累，也觉得茫然，不明白自己已经把话说的那么绝，为什么他还来。
“新年快乐。”陆云臣突然开口，声音不知怎地有点哑，“上海……终于下雪了。”
这一句就把段栖的记忆突然拉扯回过去的某一天。
她曾经很期待上海的这一场雪，但现在真的等到，却早就物是人非。
段栖停住脚步，没回头，语气比刮来的寒风还冷：“你不出现我最快乐。”
陆云臣浑身一僵，嘴唇抿紧，生生咽下涌上来的疼。
他假装没听见她刚才说的那句：“你说今天会去找唐伯母，但你没有。”
“突然不想去了。”
说完，段栖突然发现，自己竟越来越能面不改色的说谎。
但这不重要。
她再次抬步：“你走吧。”
然而陆云臣却忽然说：“我在梦里看见你死了，在二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
段栖脚下停住，有些僵硬地转动脖子：“你梦见的？”
“我梦见的。”陆云臣吞了下喉咙，“而在之前，我也死了。”
他抬起眼看她，果然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讶的情绪。
和他猜想的一点错都没有，段栖只梦见了关于她自己的那一部分，她不知道梦中的他到底为什么说出那么决绝的话。
要解释吗？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必要，毕竟那只是一个梦，是不是前世无人知晓。
段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梦见又怎么样？”
陆云臣攥紧手指：“我只是想问问，你之前……是不是也以为自己会死在二十八岁生日那一天？”
第四十九章
这是段栖唯一没说出口的秘密，就算是对沈寻，她也没说过。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说，以后更不会说。
可现在，陆云臣却问出了这个问题。
沉默半晌，段栖看向他，扯出抹笑：“一个梦而已，你也当真，你几岁小孩？”
说完，她大步走回楼里。
被陆云臣折腾完这一番，她彻底没了吃水饺的心思。
回到家刚好十一点五十九分，段栖坐在沙发上在心里默数，最后一个数，窗外绽放出来大片的烟花。
好漂亮，好繁华。
但没有一朵属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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