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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寒铮挥向陆北尘的拳头陡然停住。
他何时会出手伤人了？因陆北尘一句他配不上姜北栀吗？
陆北尘将他推开，擦去嘴角的血，冷眼看着呆滞的傅寒铮：“千叶若是还活着，被厌恶的便是你了。”
傅寒铮动手打人，他心中也有几分诧异，傅寒铮世代都是书香名门，他爹还是皇上的老师，整个邵家都固守着一个“礼”字，这也是当初他对姜北栀有偏见的一个原因。
傅寒铮撑着雪地，缓缓站起来，一双黑眸中满是比以往更甚的冷漠：“若她还活着，你以为你就有机会了？”
陆北尘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你我再如何争，她都是回不来的。”
话毕，他走了，只留下一个微颤的背影。
是啊，她回不来了……傅寒铮只剩满心的酸涩和疼痛，转过身去静静的看着将军府。
雪越下越大，傅寒铮却像府门外的石狮一般站着一动不动，等邵太傅命人来寻时，他已倒在了雪中，落雪也掩盖了他大半个身子。
“少爷！少爷！你醒醒啊！”小厮又急又慌。
傅寒铮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似是意识不清的唤着：“碧，千叶……”
“快！快送少爷回去，叫大夫！”
将军府内。
小厮丫鬟们跪地抽泣着，柳馥兰跪在一旁，火盆中的火照在她憔悴不堪的脸上。
一丫鬟将姜北栀曾经穿过的衣服拿了过来：“少夫人，小姐的衣服……”
柳馥兰抬眸望去，被人搀扶着站起来，声音已经嘶哑：“给我吧。”
“娘。”程珞宇扯着她的粗布衣，声音清脆：“姑姑呢？我要看姑姑。”
柳馥兰含泪看着棺内的姜北栀，棺一盖，程珞宇恐怕再也看不到姜北栀了。
她擦着泪，看向管家：“抱他去看吧。”
程珞宇被管家抱了起来，趴在棺沿上认真的看着姜北栀，他小小的手想去摸姜北栀：“姑姑，姑姑，娘，姑姑睡着了吗？”
柳馥兰闻言，捂着嘴将头偏到一边：一连失去三个亲人，她比受重伤还要难受煎熬。
许久，她才艰难的扯出一个笑，抚着程珞宇的头：“宇儿乖，姑姑累了，所以睡着了……宇儿要记住姑姑的模样，不能忘了姑姑知道吗？”
程珞宇努着嘴，直勾勾的看着姜北栀，他才不会忘记姑姑呢，可姑姑都已经睡了好久了啊。
管家摇头叹气，欲将程珞宇放下来，谁知他紧紧抓着棺沿不肯松手。
“宇儿要看姑姑！”
柳馥兰微微蹙眉，语气也严厉了些许：“宇儿，怎么不听话了？”
程珞宇立刻泪眼汪汪起来，他看向棺内的姜北栀，平时柳馥兰凶她姜北栀都会出来护他的……
柳馥兰已身心俱疲，无力再去管程珞宇的任性，她手中拿着姜北栀的衣服，默默垂泪。
突然，程珞宇惊叫起来：“娘！姑姑醒了！姑姑醒了！”
柳馥兰只当他年幼乱说，抬起暗淡的眸子对管家道：“抱他去睡吧，等明日一早出殡。”
“是。”管家将吵闹的程珞宇抱走后，厅中便只有外头呼呼的北风声。
柳馥兰将衣服轻轻放在姜北栀的头边，而后抚着姜北栀冰冷的脸颊轻泣。
“呼……”猛然，细细的呼气声和手掌的一股热气让柳馥兰一颤。
“……千叶？”


姜北栀只觉浑身麻木，左臂也在隐隐发痛，只是最难受的还是心口的沉闷。
“咳咳咳……”她咳出几口浊气，才缓和了这快要压的她窒息的感觉。
“千叶！”
有人在叫她？这声音……是嫂子！？
姜北栀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目，映入眼帘的便是泪流满面的柳馥兰，可她脸上却带着惊喜的笑容：“千叶！你，你还活着！”
姜北栀虚弱的喘着气，轻唤：“嫂，嫂子……”
随着左臂的疼痛感愈渐强烈，她的意识也缓缓清晰过来。
她记得在最后一战时，她的左臂被敌将砍断了，她砍下了他的头，后来的记忆便是一片模糊了。
柳馥兰见姜北栀神情痛苦起来，对着已经愣住的丫鬟小厮喊道：“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丫鬟小厮这才回过神，忙跑了出去。
柳馥兰喜极而泣，她握着姜北栀的右手，哽咽着：“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
此刻的狂喜让她难以自持：姜北栀还活着，好似燃起了她继续生活的勇气。
柳馥兰立刻命人将姜北栀从棺中抬出，带到她的房内等待着大夫，而姜北栀看到她棺旁的另一副黑棺时，干涩的眼眸不由得湿了。
她躺在床上，一手无力虚虚握住柳馥兰的手，声音低哑：“嫂子，对不起，我没……保护好爹……”
她眼睁睁的看着爹死在面前，而她却活了下来，虽然得胜归来，但心中总有着一丝自责。
柳馥兰却摇摇头，两手轻轻搓着她的手，想给她一丝温暖：“别说这种话，你活着便好，爹……爹一定也希望你活着。”
虽然这么安慰着她，柳馥兰自己也不由得低头落泪。
姜北栀眼泪缓缓从眼角流出，看着床帘无声的哭着，左臂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在北疆回来时大夫只是将她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如今怕是开始溃烂了。
天色渐晚，大夫匆匆赶来，先把了脉再将姜北栀的伤口处理了一番。
姜北栀虽然喝了麻沸散，但看着大夫一刀刀剃下那细碎的烂肉，还是忍不住一震恶寒。
大夫将伤口包扎好后，净了手抹去头上的汗才松了口气。
“大夫，怎么样了？”柳馥兰急切的问道，她虽然不明白姜北栀为何突然死而复生，但她比较担心的是她的伤势。
大夫看着姜北栀的断臂，蹙眉道：“将军伤口的余毒已剔除，体内之毒服几剂药便可解，近几日也需静养。”
“毒？”姜北栀睁着迷蒙的双眼，她对于自己中毒的是似乎很疑惑。
大夫扶了下胡须道：“此毒为‘失魂草’，多生于北疆边境，恐是将军杀敌时被敌军涂有毒药的武器所伤，所以才昏迷不醒。”
姜北栀闭着眼，重重的喘了口气，如果她再晚一天醒来，恐怕也会被困在棺中至死了，与其那样，还真不如战死沙场。
“大夫，多谢了。”柳馥兰看着大夫，一脸感激。
大夫连忙躬身，语气满是敬意：“不敢不敢，程家乃忠将，老夫自当尽绵薄之力。”
送走大夫后，姜北栀带着满脸的倦意，看向身旁的柳馥兰。
她嗫嚅着，缓缓问道：“嫂子，阿循……他知道我的事吗？”

第十七章 我要见她

听见姜北栀问傅寒铮，柳馥兰脸上温和的笑容一僵，姜北栀难道还在惦记那冷心人吗？
她捻这被角，轻声问道：“他以为你死了，你想见他吗？”
姜北栀闻言，沉默了。
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的确想见傅寒铮，因为她以为她没机会了，可是现在死里逃生活了过来，却不愿再面对他了。
他有那温婉贤淑的女子，怎会在乎她这已经残废的人，况且他本就不喜欢她，她死缠烂打了十二年，已经够了。
“不想。”姜北栀缓缓闭上眼，脸上的疲惫逐渐变成了困意。
柳馥兰点点头：“嗯，你好好歇着。”她看着姜北栀苍白的脸颊，心疼不已。
作为长嫂，她下意识的想着姜北栀的将来，皇上虽已经下旨，姜北栀与邵家再无关联，但是未来姜北栀又该怎么办。
她还能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吗？
另一边太傅府中，邵太傅看着浑身滚烫的傅寒铮担忧的不停踱步。
药被小厮端了过来，可怎么也喂不进去，小厮无措的看向邵太傅。
邵太傅连忙接过药，坐在床边：“循儿？循儿，把药喝下去，听话。”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温柔对傅寒铮说话时什么时候了。
傅寒铮的娘在傅寒铮三岁时就病逝了，他沉浸在痛失爱妻和仕途受阻的低落情绪中，便很少去关心傅寒铮，随着傅寒铮年纪的增长，对他也是越来越冷漠……
“千叶，千叶……”
此时，神志不清的傅寒铮不停地在呢喃着，眉头紧蹙，似是梦见了什么让他难受的东西。
恍惚中，傅寒铮觉得他回到了十一岁那年，眼前是九岁的姜北栀，她笑意盈盈：“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
她不断着重复这句话，稚嫩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他耳畔。
直到眼前漫天飞雪，他恍然惊觉自己身处一片蛮荒之地。
“杀——”
他听见姜北栀的嘶吼，他转身望去，姜北栀穿着沾满血的白色战袍，手持长剑御马而来，她身后是千万士兵，两军厮杀的声音如同雷震一般。
刀枪相撞，血溅白雪。
他看着姜北栀身中暗箭却仍在杀敌，她以最后的力气斩下敌将的头颅，同时她也失去了左臂，她迎着风雪仰头没了声息……
而傅寒铮的腿就像是生了根一般，让他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的看着姜北栀死在了面前。
傅寒铮的心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千叶——”
“循儿！”
邵太傅抓住傅寒铮胡乱挥舞的双手，老泪纵横：“循儿，你醒醒啊！”
他真的低估了姜北栀在傅寒铮心中的地位。
看着傅寒铮嘴中唤着姜北栀的名字，又想起那副黑棺，泣不成声的低下了头。
良久，挣扎的傅寒铮才缓缓冷静下来，看着傅寒铮慢慢的睁了眼睛，邵太傅浑浊的目光亮了些许，连忙将凉了一半的药拿过来：“循儿，把药喝了吧……”
傅寒铮怔怔的看着邵太傅，刚刚所看见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心却还在疼。
他抬起无力的手，推开嘴边的碗。
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我……要见千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