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所有的声音好像都随着背上人的呼吸而消失了。
周祁年的耳畔只有沈云晚轻轻的“忘了我”三个字。
“……沈云晚？”
“嗒——嗒——”
回答的只有从沈云晚指尖滑落下的血滴砸在地上的轻响。
突然间，周祁年有种落入深渊的失重感，其他赛车呼啸而过的从身边冲了过去。
他恍惚地看着前方的终点，重新迈开腿：“什么离婚协议书，什么最后的愿望，我都不会答应的……”
“沈云晚，醒醒，我们到了，真的到了，你醒醒……”
周祁年仰着头，血红色的视线渐渐变黑，一种从未有过的抽离感将他包围起来。
在工作人员和医护人员奔过来的同时，他陡然跪倒，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直直倒了下去。
……
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周祁年的鼻内，一路横冲直撞到大脑，最后将他迷蒙的意识变得清晰，却又多了几分疼痛。
周祁年缓缓睁开眼，有些晃眼的光线让他还不太适应地眨了几下眼睛。
只是一瞬间，“沈云晚”二字猛地钻进脑海中。
他瞳眸一怔，赛车事故的最后一幕好像又在他眼中重演了一遍。
沈云晚！
周祁年猛地起身，才刚掀开被子，病房门忽然打开。
林小冉见他醒了，目光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诧异。
“嘉衍，你终于醒了！”她跑上前，泛着泪花的眼中满是欣喜和担忧，“你都昏迷四五天了，吓死我了。”
周祁年一把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沈云晚呢？”
林小冉嘴角的笑意僵住：“她……”
她的欲言又止让周祁年大为烦躁，更是让他觉得心底不安。
他冷冷地瞥了林小冉一眼后下了床，准备自己去找沈云晚。
可在脚刚沾地的时候，他腿忽地一软，差点栽倒，林小冉扶住他：“你干什么去啊？”
“让开！”周祁年推开她，紧咬着牙关撑起有些无力的身子冲了出去。
林小冉见他背影消失在房门，眼中的担忧瞬时消失。
她冷哼一声：“没想到还挺在乎那个已经死了的人的。”
空荡的医院走廊，周祁年无头苍蝇似的打开一个又一个病房门，可没有一个是沈云晚。
他靠在墙边，双臂耷拉在两侧，被汗浸湿的黑发贴在额前。
为什么？沈云晚为什么不在？
周祁年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恍如一个缺氧的病人。
心里的不安快要把他吞没，甚至让他难以思考该去哪儿找沈云晚。
“徐先生……”
一个护士有些害怕地看着他，在撞上那红而冷冽的眼睛后又是一个寒颤。
她有些哆嗦将周祁年的手机递了过去：“您的手机，您昏迷期间有个叫秦南澈的人给你打过很多电话。”
周祁年闻言，眼眸一沉。
将手机接了过来后一看，足足有十三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
对于秦南澈，他没好印象，他和沈云晚亲密的样子就像扎在他心中的刺，恨不得拔出来烧成灰烬。
他来电话，肯定市想问他沈云晚的事情。
想到这儿，周祁年心又紧了紧，正准备呵住那要离开的护士，问她沈云晚在哪儿，手机在此时响了起来。
又是秦南澈。
周祁年手不觉收紧，阴着脸接了：“喂。”
“盏盏的骨灰，你还要吗？”
第十一章 谁给你的胆子
听筒内秦南澈的声音并不大，却像一道响雷传入周祁年的耳内，最后在大脑中炸开。
他下颚颤抖着，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如果秦南澈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撕烂他那张嘴。
对面沉默了几秒，低沉沙哑的声音才慢慢传出来。
“城郊墓园，随你便。”
话毕，电话被挂断。
周祁年手一颤，手机差一点从手里脱落。
他慌乱的眼神扫视着空荡荡的走廊，跌跌撞撞地朝护士站冲过去。
值班的护士被周祁年吓了一跳，满脸疑惑和惊讶地看着他。
“沈云晚，查沈云晚在哪个病房。”
周祁年冷硬的的嗓音掩盖不了他语气里的惶恐。
他紧紧握着拳，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听秦南澈的一面之词，沈云晚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一定是秦南澈那混蛋故意刺激他。
护士翻查了一下入院记录，摇摇头：“抱歉，没有这个人。”
又是一阵响雷般的轰鸣声，周祁年整个人都愣住了，耳畔类似耳鸣的声音让他僵在原地。
悬着的心在一瞬间又沉到了无底深渊。
城郊墓园。
松柏一路延伸至墓园深处，望不到尽头的隔间小路一排排墓碑加上朦胧的光线，凸显出一种安详的寂寥。
周祁年站在路边，迟迟没有踏进去。
他恨恨地攥紧了拳，眼里翻腾着懊恼和纠结。
为什么要来这儿？来这儿不就承认了沈云晚已经死了的事实了吗？
然而，在医院找不到沈云晚的他，就像走投无路一样来到了秦南澈说的墓园。
周祁年深吸了口似是带着针的气，抬腿往里走去。
墓园的人寥寥无几，在三三两两的陆续离开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依旧伫立在一方墓碑面前纹丝不动。
周祁年止住脚步，从来不惧生死的他竟然在此刻打起了退堂鼓。
秦南澈好像知道他来了，微微侧过身。
“她用命换你平安，你还是看都不愿意看她吗？”
他的声音很是沙哑，眉梢眼角都带着几分疲惫。
周祁年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抱着的一个雕花木盒，或者说是一个骨灰盒。
见他半天都没动，秦南澈走了过去，将骨灰盒递到他面前。
周祁年木讷地接了过来，盒子不重，但他却像是用尽了力气才将它拿稳。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盒子，干涩的眼眶渐渐变红，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我本来不想把盏盏交给你，但是她为了你丧命，我也不好带她走。”
秦南澈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祁年，开恩般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甘。
本来沈云晚可以不用死的，哪怕得了胃癌，她也可以活久一点，绝不会成为周祁年的替死鬼。
他看不清此刻周祁年是何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双肩，还有那隐忍地喘息声。
秦南澈张了张嘴，正想再说什么，忽然脸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秦南澈，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的！”
周祁年抱着骨灰盒，就像是揽着沈云晚一样，从未有过的温柔。
可他那双赤红到快要滴血的眼中却满是狠戾，那简单的一拳完全不足以解他的心头之恨。
秦南澈面无表情地擦掉嘴角的血，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冷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