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晚凝望着他，思绪百转千回。
她已是将死之人，如果能用自己这条快要走到尽头的命换他一生平安，应该很值吧。
“比完赛，我们就离婚吧。”
沈云晚的声音很轻，但却很清晰。
周祁年愣住。
“这一次，我绝不反悔。”
第八章 最LJ后一次
周祁年的眸子霎时漫起一层阴霾。
“你变卦的速度倒是比我赛车的速度还快。”他淡薄地回道，周遭的空气瞬时变得压抑起来。
两次都是沈云晚主动提离婚，他心有不快，却又说不清是为什么。
沈云晚努力忽视所有的疼痛：“但我有个条件。”
“想要多少钱，你说。”
周祁年直接接了一句。
沈云晚苦笑。
想不到自己在他眼里竟然是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她深吸口气：“越野赛，我要做你的领航员。”
周祁年的眸子因为这话透露出一片深寒：“做梦。”
沈云晚做他领航员，那和死有什么分别。
“你不答应也行，那就不要参加这个比赛。”沈云晚硬着嗓子驳了回去，“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在你采访的时候，做出什么丢你这个车神脸的事。”
这番威胁的话让周祁年想起了当年的苏华。
他的眼神瞬时变得狠厉：“我还有什么比娶了仇人的女儿更丢脸的事。”
沈云晚只当没看到他眼中的恨意，继续说着：“只要你同意，离婚后我会立刻消失在你面前，永远不会出现。”
周祁年心闪过一丝不安，却又因为沈云晚的话难以去细想。
他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好。”
话毕，他大步离去。
看着周祁年离开的方向，沈云晚慢慢垂下了头。
将所有倦意和酸楚一一吞下。
她伸出颤抖的手，看着掌中深深的指甲印，勾了勾唇角，笑的无力。
不知道周祁年会不会恨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沈云晚将写好的离婚协议书签好字放在房中，这样就算她死了，只要周祁年签了字，他们的婚姻就解除了。
往后几天，周祁年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比赛那天，他才来接沈云晚。
今天沈云晚化了一个妆，看起来明艳动人。
周祁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却忍不住嘲讽：“怎么，想在赛场找个下家？”
沈云晚觉得他这些讽刺都变得珍贵起来，笑了笑：“毕竟是最后一次了。”
看似平常却又莫名的话让周祁年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烦闷。
上了车，沈云晚突然道：“能开慢点吗？”
“越野赛你都能承受，还怕这个？”周祁年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沈云晚眼眶泛了酸，心口也堵得慌。
她不过是想和周祁年多待一会儿。
周祁年抿抿唇，看了她一会儿沉默地将速度放缓。
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沈云晚一下一下地揉着，靠着说话转移注意力。
“以后的比赛，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只是自身，还要提防他人，毕竟你风头正盛，容易被人嫉妒。还有，不要再喝酒了，早饭也记得要按时吃，而且……”
“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周祁年打断她。
他不想承认，这种诀别的话让他有些心慌意乱。
沈云晚心底颤抖，一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被咽了回去。
周祁年看了她一眼，竟见她满眼的不舍，心里生了一丝后悔。
他语气缓和了些：“你继续说吧。”
“没有了。”沈云晚却道。
周祁年蹙起眉，也沉默了下来。
车子在赛场外停下来，周祁年才从车上下来，林小冉就将头盔递了过来，甜甜一笑：“加油，你一定要赢！”
周祁年淡淡嗯了一声，视线却放在了一旁的沈云晚身上。
她眉头不知何时也皱了起来，眼底噙着担忧，脸色更加苍白了。
沈云晚想起林小冉和那男人的阴谋，悬起的心更加忐忑。
她看林小冉离开后，才低声道：“我们换一辆车好不好？”
沈云晚的要求激起了周祁年的不满：“你不知道正式赛是不可以换车的吗？”
沈云晚心一紧，她的确忘了。
“有人要害你。”她压低声音，想让周祁年感受到她的认真。
因为她之前的威胁，周祁年更觉她无理取闹，阴着脸刺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阴暗不堪吗？”
沈云晚脸色猛然一僵，眸光暗淡不再多言。
上车时，沈云晚叫了一声：“嘉衍。”
周祁年拧了下眉：“干什么？”
沈云晚没有回答，眼神却越来越复杂。
她想再多看两眼，这一次比赛凶多吉少，对于她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周祁年平安无事。
随着一声笛鸣，周祁年的车子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沈云晚沉着冷静地为他提供道路信息，每一个弯道和陡坡的距离都精确在一米之内。
周祁年不禁扭头看了几眼沈云晚，眼中多了几分赞许。
今天的她比那天极速漂移赛好多了。
只是路程过半时，周祁年眉头忽然一蹙。
过弯道时，对车子的控制竟然慢慢吃力起来，他对自己的技术没有丝毫质疑，那只能是赛车出了问题。
沈云晚也曾是赛车手，她也注意到了，立刻叫道：“停车吧。”
周祁年眼中燃起一丝胜负欲，拒绝：“还有一个弯道。”
但沈云晚心已经渐渐焦急，她已经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快停车！”她竭力吼了一声，同时解开安全带。
周祁年也觉情况不对，猛地踩下刹车，眼神突然一怔：“刹车失灵了！”
他暗骂一声，正要去拉手刹，可失控的赛车离山壁只有几步之遥。
沈云晚什么也来不及想，整个人都扑到了周祁年面前，将他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前。
赛车翻滚了一圈，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才停下了这疯狂的失控。
周祁年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模糊，直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鼻梁上，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沈云晚？”他怔怔地看着挡在身前的沈云晚。
没有回应，只有那鲜红的热流染红了他半张脸。
周祁年心中一慌，凭借着职业素养强迫冷静下来。
他将座椅放低，艰难将不省人事的沈云晚拖了出去。
逃出残破的车子，周祁年摘下头盔，当看到沈云晚那已是血肉模糊的后背时，心陡然一抽。
“沈云晚！你醒醒！沈云晚！”他的声音不觉颤抖起来，眼神和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沈云晚似是听到了，她缓慢地睁开眼。
见周祁年只是擦破了点皮，右肩耷拉着，但还算是安然无恙。
她扯了扯嘴角：“你，没事……就好。”
血顺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流了下来，染红了她的脸庞。
周祁年瞳眸猛地一震，手忙脚乱地去擦，手却不受控地抖动着。
沈云晚艰难地喘着气，一字一顿：“是林小冉……和别人，要害你，你不要……相信她……”
此刻周祁年哪里还能顾及其他，他压着心口刺骨的痛意，呼吸急促：“你别说话，我带你回去！”
他右手脱臼，只能奋力将沈云晚背在背上，一步步向终点走去。
沈云晚用尽力气环住周祁年的脖子，声音细微：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也不想离婚……”
“我知道。”周祁年喘着粗气，努力让声音清晰，“你要不想离，我们就不离。”
他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沈云晚，他从未觉得赛道这么远过。
而他的心也从未这么痛过，如果不是背上的人，他可能会输给这股疼痛。
沈云晚感受到周祁年沉重的呼吸，她轻轻安慰：“我得了胃癌，晚期，活不了……多久，所以你…不要…感到抱歉。”
周祁年闻言，心猛地一颤，步伐都混乱了：“又撒谎！你还说从来没骗我，你现在就在骗我！”
沈云晚想喘口气，却越觉艰难，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开始慢慢变白，白到刺眼。
“离婚协议书……在我房里，我已经签好，字了……”
“你别说了，马上就到了，坚持住！”周祁年红了眼，沈云晚的血顺着他的肩流了下来，浸透了他的赛车服。
“嘉衍，我好困……”
他颤抖着，一句句叫着：“不要睡！不准睡！！”
沈云晚靠在周祁年肩头，看着天空的眼神渐渐涣散：“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个愿望吗？”
她气若游丝的声音仿佛慢慢飘远，周祁年赤红地双目满是恐慌，却仍旧强硬吼着：“我不答应！什么话留到你治好伤出了院以后再说！”
周祁年脚步越来越快，他看着不远处的终点，几近快要崩溃的心燃起一丝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