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捏了捏额头，「许菁，你怎么看？」
我喝了口柠檬水，说：
「男女主分别多年，教育的差距让他们渐行渐远。女主在此刻，终于意识到，阻隔他们的，并非家族的反对，而是思维上的差距。少年时期的情谊，终是变了味。所以，换作是我，我并不会丢垃圾一样把玉佩丢开，而是……」
我起身，走到丁洛怡面前，抠走玉佩。
大屏幕上，烫伤未愈的手，紧紧将玉佩攥住，直到骨节发白。
最终，悄然松手。
玉佩坠落。
碎了一地。
导演一拍大腿，「好！我要的是失望绝望，而不是愤怒。」
他满脸堆笑，「小丁，前辈不愧是前辈，要多学啊。」
丁洛怡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眼角噙着泪：「对不起，我没学过这个……」
「肯定没法跟科班出身的比……」
「浪费大家时间了。」
见她哭得可怜，宋野低头，罕见地放柔语气，「哭什么？不会我教你。」
「毕竟，」他懒懒抬眼，意味不明，「谁都是从新人过来的。」
丁洛怡红着眼睛，「谢谢您……很少有人对我这么耐心的。」
言下之意，是我对她太凶了。
我撩了撩头发，露出了端庄和善的笑：
「看过剧本的人都不会理解错的，到底是我过分，还是你懒，不用我说了吧。」
「够了。」宋野眼神冷淡地警告我，「许菁，女主未必不能换。」
小助理悄悄拽了拽我，「姐，算了吧，他有权有势的，别给你使绊子。」
3
有了我的示范，丁洛怡有样学样，顺了很多。
我坐在一旁，心里发闷。
虽然进圈之初，经纪人裴姐曾经告诉我：
「在这个圈子里，实力和勤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资本和靠山。向资本低头，再正常不过。」
我以为爬到越高，话语权应该大一些。
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由于丁洛怡临时加戏，我下午的场子轮空了。
百无聊赖中，刷起手机。
莫名发现自己上了热搜。
「许菁 片场霸凌」
点进去，发现我刚才「抢」丁洛怡椅子的片段已经被传到了网上。
丁洛怡委屈的神色明眼人都看得出。
「我靠，我以为许菁是人美心善那款，谁知道她私底下耍大牌啊。」
「仗着资历老欺负新人？」
「要不换人得了，我感觉宋野跟丁洛怡好有 CP。」
紧接着，丁洛怡肩头披着宋野的外套，发了个自拍，配文：「感谢宋老师的温暖。」
下面突然涌现好多 CP 粉：「啊啊啊，宝贝女鹅好可爱。」
「罗宋汤正式成立！丁洛怡和宋野锁死！」
「我好像嗑到了真人 CP。」
我和宋野官方 CP 的超话里，涌进一大波人问候我。
「解绑吧，万年寡妇。」
「许菁你在高贵什么？」
经纪人给我打来电话，语气凝重：「宋野的团队，似乎出手了……」
毕竟背靠宋氏，他的公关团队，堪称业内顶流。
对上他，我毫无胜算。
「菁菁，你要不要考虑，跟顾家说说？」
顾家虽然可以帮我化解这场危机，但顾家生意从未涉足影视产业。
这种跨界的帮助，无疑会让我欠下更大的人情。
至于家里……
想起我哥那张瘟神脸，以及「你敢进娱乐圈，我就敢把你腿打断」的冷漠话语，我叹了口气，「算了。」
比起被疯狂资本家打断腿，我选择忍气吞声……
这么多年都一个人撑下来了，没什么大不了。
吃午饭的时候，导演提出让丁洛怡试戏。
我蹙蹙眉，「您要毁约吗？」
导演喝了口茶，叹气，「如果是宋野的意思，我只能对你说声抱歉了。」
生平第一次，摸到了封杀的门槛。
为了这部戏，我连续减肥三个月，就差靠露水活着了。
这样才完美贴合剧中饱经沧桑的女主形象。
反观丁洛怡，脸颊圆润健康，哪里符合？
丁洛怡穿上了我的戏服，时不时对着手机扮个鬼脸，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把周围的工作人员逗得哈哈大笑。
他们正在教她骑马，丁洛怡昂着头，「我不喜欢小马，人嘛，就是敢于挑战自己，换匹大的来。」
宋野站在一旁，眼神温柔。
「靠，他俩果然有一腿。」
小助理无法接受心目中的国民影帝突然爱上小绿茶，泫然欲泣。
我叹了口气，拉起她，「走吧，带你出去玩。」
刚走到出帐篷，突然听见丁洛怡惊呼一声，伴随着马的嘶叫。
我回头，刚好撞见丁洛怡从马上跌下来的一幕。
宋野吓得脸色苍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而那匹受了惊得马，撒开蹄子朝我冲来。
太近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推开小助理。
下一秒，马蹄狠狠蹬在我小腿上，剧痛袭来。
我闷哼一声，朝旁边滚去。
几分钟后，马被人控制住，片场一地狼藉。
小助理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哭着问：「姐，你怎么样了？」
我额头布满冷汗，疼得说不出话来。
剧组的医生跑过来了，检查后，初步断定是小腿骨折。
小助理怒气冲冲地对着丁洛怡开骂：「你没脑子吗？不会骑马甩什么鞭子？」
丁洛怡脸色惨白地躲在宋野后面，「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什么都不懂……」
「你——」她气得浑身颤抖，看着工作人员把我放在担架上，往医院送。
此时，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片场。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都目光。
车门打开，一只黑色的皮鞋落地。
紧接着是修长的腿。
最后，顾含章从车里走出来。
他似乎刚从某个会议上赶来，黑色羊毛大衣的扣子都没系。
儒雅平静的外表，却透着让人不干冒犯的矜贵气质。
看见躺在担架上的我，他的眼神一点点冷下去。
随后看向导演，十分有教养地道：
「请问，现在什么人都能当演员了吗？」
宋野安抚性地拍拍丁洛怡的肩膀，
「抱歉，关于许小姐的伤，我们会出于人道主义，给予一定补偿。但是错不在洛怡——」
顾含章似乎才发现他一样。
面对这位声名显赫的影帝，他并没有客气，而是轻笑一声，轻轻摘掉皮手套，
「导演，我的建议是，男主也一起换掉。」
4
我只听到这里，就被顾含章带来的专业医疗团队接手，推进了救护车里。
顾氏旗下的医疗集团一直与海外顶尖医疗团队有合作。
医疗水平倒是不用担心。
腿上被打了厚重的石膏，这下彻底迎来了假期。
拍戏的事，因为顾含章的介入，被强制按了暂停键。
听说丁洛怡那天在片场发了脾气，不过有宋野罩着，没人敢说什么。
我躺在窗明几净的私人病房，头发几天没洗，蓬头垢面的。
经纪人裴姐已经不下十次在我面前夸顾含章：
「菁菁，你说你背靠大山，何苦自己打天下。」
「别人一句话，顶你努力十年。」
她单纯地以为我抱上了大腿。
我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盯着窗外不说话。
裴姐见我油盐不进，起身，「得，你好好养，我明天再来看你。」
病房恢复安静，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没过两秒钟，又开门了。
我闭着眼，嘟囔道：「好了裴姐，顾先生帅气多金有涵养，是我最最最大的金主，我应该早点把他睡到，给自己铺路……满意了？」
裴姐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