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
小梅紧紧的抱着她,红着眼浑身止不住的发颤:“小梅在,小姐别怕,睡吧,睡着就不……不疼了。”
苏玉双靠在小梅怀里,眼前越来越黑,她知道自己恐是活不过今晚了。
她强撑着最后口气,含着血交代着:“卖身契……撕掉了,钱财……柜子里!”
话还没有说完,喉间又涌上一股腥意,但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我走后,找个好人家……”别再受苦。
可惜这最后一句,全都被喉头涌出的鲜血淹没。
小梅不断的擦着她嘴角血渍,摇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
“别说了,小姐求你别说了,你会好的,小梅还要跟着小姐一辈子——!”
苏玉双用尽力气,抬手抚摸上小梅的脸颊,血迹沾过小梅稚嫩的脸庞。
她张开嘴想骂她傻,但却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
苏玉双含着泪,眼底有着太多的不舍,不舍小梅今后独生该如何,不舍陆惊寒是否还会记得自己。
小梅却似懂她一般,紧紧抱着她:“会好的,小梅还要陪着小姐长命百岁的……”
……
永州城郊别苑。
刚办完事回来的陆惊寒望着窗外下个不停的雨雪,只觉心烦意乱。
他披上披风,便拿伞再次出了别院。
不知不觉,他竟来到了玉府门外。
眼前,黑色大门紧闭。
陆惊寒抬手想要敲门,却又回想起苏玉双这段日子以来的举动,竟然还用休书和遗书来威胁他。
心中顺势涌起一股恼意,又撤回了手。
反正用不了几日,她就得自己回来,他又何必自寻苦恼。
这般想着,他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而一门之隔。
小梅不断擦拭着苏玉双嘴角的血渍,却怎么也擦不完。
许久后,她将苏玉双抱在怀里,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
“罢了……小姐如果你实在是痛,就去吧……”
去吧,去到一个没有病痛折磨,没有世态炎凉的地方。
有人爱,有人疼,还有再也不会分开的家人。
片刻后,苏玉双的手从她掌心倏地滑落在地上。
那一刹,小梅的心仿佛被撕裂一样。
她颤抖着伸出两根手指,去探了探苏玉双的鼻息。
此时屋外狂风大作,雨势更猛了。
而屋内……传来了小梅声嘶力竭大哭。
永州祥亦庄。
酒楼外飘起鹅毛大雪。
一号厢房内。
锦衣卫等人因为此次差事办得顺利,大家在此庆功。
陆惊寒端起酒杯静静小酌,一旁的下属们却嬉笑着聚在一起,喝得脸通红。
夏莹也是其中一员。
大家推搡着将夏莹推到了陆惊寒身边,她一时失去平衡,撞了上去。
倒在陆惊寒怀中的她,一脸娇羞地望着。
看着夏莹娇羞的面容,陆惊寒脑海里忽然浮现苏玉双那张总是平静的脸庞。
下一瞬,他一把拂开身边的女人。
“休要胡闹。”
似是警告的言语,但大家
却没有放在眼里。
“大家别闹了,小心楚大人抽你们!”
夏莹说完便顺势在陆惊寒身边坐下,往他碗里夹菜。
众人看着二人打趣道:“楚大人,你可不要辜负夏莹的心意。”
陆惊寒被说的心烦意乱,他不顾众人径直起身,出了祥亦庄。
酒楼外,白雪盘旋,夜色似乎有些苍凉。
陆惊寒修长的身影立在繁华的街道,望着不远处一群正在玩闹的孩童,眼前仿佛出现了苏玉双的身影。
苏玉双曾喜欢热闹,在还未嫁给自己之前,便天天待在外面。
后来她嫁给自己后,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夫人,就很少能出楚府。
他这一站,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孩童们都被喊回家去,才反应过来。
陆惊寒重回厢房,正欲进去,就听里面传来众人的议论。
“你们猜苏玉双这楚夫人的头衔还能戴多久?”
“按照咱们大人的人品,是轻易不会休妻的,更何况玉家对楚大人有恩。”
“那是从前,现在有了夏莹,不是更适合站在大人身旁吗!”
“没错!那陆惊寒氏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次还闹着和离让大人跑到这来办差,她根本就配不上大人!”
里面的人俨然已将夏莹和陆惊寒凑成了一对,并且对苏玉双占据着楚夫人的位置,十分不满。
陆惊寒听着他们的谈话,黑白分明的目光看不出任何情绪。
半晌,他转身下了楼。
他前脚走,后脚听到动静的夏莹也跟着出了包厢。
夏莹追上陆惊寒,挡住他的去路:“大人,我有点累了,不如我们先回别苑吧!”
陆惊寒闻言,仰头看向躲在窗户内的下属:“肖勇,下来送夏莹回别院。”
夏莹定在原地,雀跃的心上被泼了一盆冷水。
垂放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攥紧:“楚大人,你是怕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吗?”
陆惊寒沉默,皆等于默认。
夏莹喉头梗着,终是问出压在心底的疑惑:“楚大人,你是不是心仪那玉小姐?”
这次这么多的差事地点,他偏偏选了永州。
明明休了苏玉双,本该毫无瓜葛的人,却三番四次被她见到徘徊在玉府门口。
要说不喜,身为女子本就心思细腻的她,是如何都不信的!
陆惊寒眼底波澜不惊,语调冰冷:“本官还未休妻,你该称呼她为楚夫人,至于情爱,本官不喜任何人!”
夏莹愣住了,他是在变相告诉自己,他陆惊寒谁都不爱吗?
最后,夏莹强忍着鼻尖酸涩,倏然转身快步离去,不敢有多一刻的停留。
陆惊寒收回视线在原地待了一会,便转身闲散走着,没再理会楼上那几人窸窣的声响。
子时,他才独自一人回到城郊别苑。
陆惊寒点亮油灯,微黄的光晕渐渐驱散了屋内的阴霾。
他接下披风,一张宣纸从怀中掉了出来。
“休书”两个大字引入眼帘,陆惊寒弯腰捡起,这是他从苏玉双院子里拾到的。
他不懂,这女人当初一副珍贵的神情带着休书离去,结果走时偏偏落在竹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