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川的语气带着骄傲。
谢灵运笑道：“对，全世界最美的。”
“这是在接近秋天的时候，当时我在国外拍一部宣传片，跨越大半个国家跑去找你妈妈，你可能无法理解，当我落到那片土地的那一刻，我就迫切的想见到她，即便是刀山火海都无法阻止我。”
“我理解。”谢灵运很认真的点头，“就像我做研究，为了那个目的，哪怕是死，我也会不断的朝着那个最终的结果走下去的。”
“谁都无法阻止。”
谢凌川：“……”
这是在隐喻什么？
虽然做研究的确很重要，可在他心里，女儿才是最重要的啊。
别吓他，都一把年纪了，承受不住这个的。
他将来送走父母，女儿将来送走他。
必须要按照这个顺序。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间惨剧，他可不想经历。
几日后，谢灵运随谢凌川踏上了去往青省的飞机。
她没什么感触。
反倒是谢凌川显得很紧张。
下了飞机，一路赶往就近的县城。
当晚一行人留在县里的宾馆。
宾馆的环境的确不是很好，屋子里边边角角都发霉了，而且床单已经泛黄，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不过宾馆的床单都是新换的，除非没有住人。
即便如此，谢灵运依旧被老父亲催促着铺上了自家带来的四件套。
这一晚，谁都没有睡好。
天色蒙蒙亮，他们退房再次出发。
抵达村子的时候，正值早饭时间。
村子很落后，基本看不到青壮年，反倒是一些个穿的脏兮兮的孩子，随处可见。
几辆轿车驶入村子，很快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停在方家老宅时，有人心里明白过来。
等谢灵运下了车，不少人都有些悻悻。
“丫头？”
有人喊了一句。
谢灵运循声看去，是一个矮胖的中年女人。
也是当初送谢丫头小狗的女人。
同时也是村子里唯一对她施以援手的女人。
“桂芬婶儿，好久不见。”
田桂芬快步上前，打量着她，“真好，丫头这是熬出头了。”
“姐，你们回来干啥？”一个精神的小青年凑过来。
这是田桂芬的儿子，方桐。
方桐小时候不太懂事，曾经也欺负过她。
只是后来被亲妈拎着笤帚疙瘩抽了几次后，才慢慢改变。
之前还好几次挖苦过方云刚。
“迁坟！”谢灵运抬眉望着这座蕴蕴欲坠的老宅，足以被列为危房了。
田桂芬叹息道：“刚子被抓紧去了，老婆子死了，空下来了。”
“丫头。”村长此时慢悠悠的过来，“咋有空回来了？”
“回来给我妈迁坟。”谢灵运也没瞒着。
这村长算是救过谢丫头的命。
当年方云梧离世，方老太就想把谢丫头送人，就是被这位拦下来了。
虽说小时候在村子里没少受欺负，他看到会呵斥几句，难道还真能对那些孩子动手？
只能靠各家家长约束着。
治标不治本罢了。
那些年，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儿，没几个家长在道德方面约束管教的。
女孩不被重视，男孩过于纵容，没什么好奇怪的。
村长点点头，“啥时候？”
“就今天。”他们母女俩都不想在村中过夜。
“那就得趁早，迁坟不过午，咱们这里的规矩。”村长没阻拦，也拦不住。
谢灵运回来谁也没说，可不知道是谁，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地方电视台扛着摄像机赶了过来。
正好看到谢灵运在坟前为母亲上香。
“谢教授，我们是良渠电视台的记者……”
谢灵运点头，“暂且没时间接受采访，稍后再聊。”
“好！”记者识相的退到一边。
前期的各项祭拜仪式结束，村长招呼村中的人帮忙起坟。
上层的土挖开，露出一具近乎腐朽的棺材。
谢凌川眉峰皱起。
村长道：“早些年，村子里还是土葬，也就这十年八年的才开始火葬。”
第一百二十四章异样
土葬？
谢灵运眼神静静的看着被逐渐掀起的棺材盖板。
里面，一具枯骨逐渐浮现，还有一些腐朽到看不出本来面貌的布料。
大小不一的虫子似乎在照射到阳光的那一刻，纷纷从棺材的缝隙中窜入阴暗的泥土里。
抬脚上前，蹲下。
视线在枯骨上扫视。
按照骨架的状况，枯骨的主人身高大概在一米六八到一米七。
跳下去，伸手拿起头骨，上边有几块很明显的重击痕迹，想到方云梧是被泥石流掩盖，似乎也说得过去。
可脑后却莫名有一枚空洞，空洞边缘整齐圆润，似乎是……
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一枚速度极快且周边圆润的石头，击穿导致的。
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极低。
“蕴蕴，怎么了？”谢凌川问道。
“没事！”她弯腰将所有的枯骨捡起来，放入提前准备好的盒子里。
谢凌川紧紧抱着盒子，低声道：“小梧桐，咱们回家。”
收敛好枯骨，余下的棺材也被取出来，土坑被重新填平。
“村长。”
“唉，啥事你说。”村长看过来。
“当初有谁参与了我妈下葬的过程？”
“哎哟，这人可不少。”村长道：“你妈可是咱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还是去国外读书的大学生，别提多稀罕了。当年把你送回来，出门在前边的黄崖道碰到了山崩，村子里老少爷们都去帮忙救人。当时咱们村被压死了四个人，都是同一天下葬的。”
见她似乎在琢磨什么，村长心里有些没底。
当年被全村人看不起的小姑娘，如今是真的出息了。
“咋啦？有啥不对？”
“没事。”谢灵运继续往山下走。
一个趔趄，被身边的人扶住。
谢灵运笑道：“学习怎么样？”
方桐不好意思的挠头，“我学习不行，本身高中去的就是县里最差的二十八中，还是倒数。”
二十八中是私立，学习差没关系，给钱就能上。
他不想太早下学去打工，正好爹妈也不想他小小年纪在社会上晃荡。
这才多交了一笔钱，把他送到了那里。
本身这个学校里就没什么人正经读书，充其量就是混个高中文凭。
毕业后正好十七八岁，差不多成年了，也可以自己找工作。
不然初中毕业，十四五岁的孩子能干什么？
“这不是理由。”谢灵运道：“读书是改变人生最简单的捷径了，想想你父母的劳累，将来等你成家立业，有能力养得起子女吗？”
“而且……”她从半山腰俯瞰这座村子，“我有个学生就是从偏远山村里走出来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她懂事起就是留守儿童了，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只有在逢年过节才能看到父母。平时要帮着照顾弟弟妹妹，也要帮着老人下地干活，却依旧以最高的成绩考取了今年的研究生。”
“我知道，从她开始，她的人生已经被改写。”
“说的再多，以你的年纪也无法深刻理解未来的命运走向，说不定你还在心里向往着提早工作挺好的，到时候手里的钱就多了，花钱也自由了，想买什么买什么。”
方桐眨眨眼。
别说，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我就和你说最直白的、必须努力读书的理由。”
记者在后边拍摄着这个画面。
“首先，在工厂里打工和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工作，能想象到吗？”
方桐点头，“能。”
“而且现在的工厂很多都不会给工人缴纳保险，除非你真的能做到勤俭节约，给自己留下足够的钱应对将来的年老生活。不然等你结婚生子，上边要养着父母，下边还要兼顾着自己的家庭，这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努力读书，可以让你的眼界更开阔。从这座平静到没有任何活力的村子里走出去，看看外面大城市的繁华。读书的理由不需要多么的高尚，必须要高喊着为国家做贡献，我科技求发展。你可以仅仅为了你自己，为的是别人在地里流汗，你在宽敞的办公室吹着空调舒服的工作。别人为了吃顿好的计算着腰包，而你可以毫不犹豫的去高档餐厅吃着龙虾鲍鱼。”
“你父母希望你过得好，是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他们吃尽了生活的苦，才希望你能跳出这个毫无希望的圈子。生在这样的环境里，不是你的错，但是你还年轻，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人生只有短短的百年，拼搏三十年换来后边六十年的享受，很值了不是吗？”
方桐脸羞红了，尤其是当着电视台记者的面儿。
“姐，我可能学不进去，是不是没有读书的天分？”
田桂芬就走在旁边，听到这话，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上。
“混小子，你啥意思。”
方桐忙不迭的冲亲妈眨眼，“妈，有记者呢。”
田桂芬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拽了拽衣服下摆，不再理会这臭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