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光冷嗤,“此等大事,非是你二人私下商量好就能行的,老侯爷真的不知道?”
谢子安默,“苏云珩率领先锋军出战后,父亲才知道的。”
知道了,但并没有立即将人换下来,显然这老侯爷也是有私心的。
赵冰冰闭了闭眼睛,终究是她错信了他们。
“我接应到粮草,之后遇到大雨,在仓皇下迷了路,一番周折后又遭遇埋伏,之后……我也受伤了,迷迷糊糊倒在死人堆里,侥幸捡回一条命。后来我逃回军营,但经过三日鏖战,我军已全军覆没,我看到无数将士们的尸体,也看到了大哥的,但没有看到父亲和苏云珩的。”
番役拿来谢子安的供状让张承光看,这上面写的是他遇到埋伏后,眼见形势不好,带着几个兵士仓皇逃命,而那北金军追来,兵士们一个个倒下,他为了保命,竟用兵士的尸体将自己盖住,如此才捡回一条命的。
张承光看到这儿,忍不住上前踢了谢子安一脚,“窝囊蛋!”
谢子安忙磕头求饶,“陆大人,您饶了我吧,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您……您看在赵冰冰的份儿,饶我一命!”
张承光一脚踩在谢子安手背上,用力碾压,“你他娘的也是个男人!”
赵冰冰往后扯了张承光一把,小声道:“再问问他,真没看到老侯爷和我弟弟的尸体。”
张承光摸摸鼻子,上前照着赵冰冰的话问了一遍谢子安。
“真没看到,许是在哪个角落里。”
离开诏狱的时候,张承光吩咐下面人继续审问谢子安,主要是那批粮草的消息。
来到外面,张承光转头看赵冰冰,见她眉头皱起,思量着什么,“你在想什么?”
赵冰冰呼出一口气,“我在想,如果我弟弟没有死,那他在哪儿?”
张承光皱眉,“你怎么知道你弟弟没有死?”
赵冰冰不知该怎么向张承光解释,上一世有传言说北征军并没有全军覆没,而是有一支上千人的队伍进了北边沙漠,并在那里扎根。
之所以有这样的传言,乃是因为一个兵士在三十年后回到大荣,但很快就被人在家里杀死了。
当时赵冰冰已两鬓斑白,无力追查当年的事,只能当一个传言听。
谢子安这些话,并非没有用,而是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如若真有一千人逃走了,而战场上又没有看到弟弟的尸体,那间接的说明她弟弟可能还活着。
“只要没看到我弟弟的尸体,我便信他还活着,毕竟谢子安时隔三年还回来了,我弟弟那么聪明,一定也能活下来。还有,我觉得北征的案子一定还有其他内幕,比如消失的那些粮草去哪儿了,你们可以继续往下查查。”
但她时间不多了,等不到查清真相的一天。
“送我回府吧。”
将赵冰冰送回去后,张承光返回诏狱,直接抓起谢子安的手腕,在上面划了一刀,而后将他手吊起来,下面接着水盆。
血一滴一滴往下掉,掉进水里,发出响声。
每一声都击在谢子安心上,让他慌的全身发抖,精神处在崩溃边缘。
“你说你们迷路了,又怎么会掉进北金预先设好的埋伏里?”
“这……”
“谁带的路?”
“我身边一位副将。”
“把他画出来。”
“他只是临时调到我身边的,我不记得他样子了。”
张承光让他看看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水盆,“你时间不多了。”
第二日,赵冰冰来到侍郎府门前。
谨烟看着大门紧闭的侍郎府,先叹了口气,而后去敲门。
守门小厮看是谨烟,又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赵冰冰,让他们稍等,而后不久徐管家来了。
“姑娘,夫人她身体不舒服……”
“所以我这个当女儿的过来看看她。”
徐管家叹了口气,“夫人不想看到您,您是知道的。”
“我有云珩的消息。”
一听这话,徐管家愣了愣,忙道:“姑娘快快进府。”
上一世,母亲早早就去世了,乃是为弟弟伤心过度。她不孝,能做的就是将那一点关于弟弟的消息告诉父母亲。
来到东院,徐管家先进屋禀报,不过很快就出来了,“姑娘,夫人让您进去。”
赵冰冰是一个人进去的,进了里屋,但见母亲靠坐在罗汉床上,脸色憔悴,显然还在病中。她眼眸颤动,巴巴的看着她,嘴巴张合着,却又不敢开口问。
赵冰冰坐过去,握住母亲的手,“我认识一位大夫,医术非常了得,我请她来给您诊治诊治,可好?”
苏夫人摇头,“你弟弟……”
赵冰冰叹了口气,让母亲别急,而后慢慢道:“我后来又问了谢子安,他说弟弟没有跟他一起去运粮,而他在北金烧尸前,曾回到战场上,只看到了谢家大爷的尸体,没有看到老侯爷和云珩的尸体。”
“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铺子里去北边贩皮货的伙计,他们在那边听到一个传言,说是当年北征军并没有死绝,而是有一小队人进了北边沙漠。”
苏夫人猛地抓紧赵冰冰的手,“你说你弟弟……他没有死……而是……”
赵冰冰冲苏夫人嘘了一声,“娘,北征的案子查了又查,牵扯甚广,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往外说,不然只怕害了弟弟他们。”
“可……可这也不能说明你弟弟就还活着。”
“弟弟聪明,功夫还好,我想别人能活下来,他定也能。”
但其实,弟弟是死是活,她真说不准,但母亲听到这些,心里存着希望,便不会太伤心。
“娘,只要弟弟还活着,不管是十年二十年还是更久,他一定会回来的,您要等着他。”
苏夫人听到这话,像是一颗干涸的树苗灌进了水分,立即就支棱起来,“我等,我一定等到他回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终究负了他
从侍郎府出来,赵冰冰往前栽了一跤,亏得谨烟眼疾手快的扶住。而这时,谨烟才发现赵冰冰额头一层细密的汗,脸色青白,手心冰凉。
“您这是又发作了吧?”
“先上车,别让徐管家发现。”
谨烟心疼不已,忙扶着她上了马车,并吩咐车夫:“快去曲大夫那儿。”
等到车帘放下,赵冰冰才露出痛苦之色,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没让母亲发觉。
来到医堂,曲墨染忙喂赵冰冰吃了一颗参丸,又用银针逼出一些体内的寒气。
“现在感觉怎么样?”
赵冰冰缓了口气,“好多了。”
听赵冰冰这么说,曲墨染眉头依旧拧得很紧,“我给你的那些九香丹,你怎么服用的?”
“先时三日一粒,之后隔日一粒,再一日一粒,最近一日两粒了。”曲墨染给她的时候交代,觉得身体发寒了就吃一粒,不要硬撑着。
曲墨染叹了口气,“这九香丹于你来说是药也是毒,若非没有办法,我是决计不让你服用的。”
“我知道。”
“你就真的不后悔?”
“从未。”赵冰冰握住曲墨染的手,微微一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你也别为我难过。”
已经活过一世,生死早就看开了。
“你倒宽慰我了,可你自己呢,不觉得遗憾?”
“遗憾有很多。“
“比如呢?”
“我想陪着孩子慢慢长大,我想领略四时风景,我想不辜负每一段年华,我想有栋山里的小房子,我想好好爱一个人,他也一定要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