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芷眯起凤眸,露出若有所思地神色。
先前,她命鸟嘴去查父皇的药方,却始终探不到什么,只知道并非从太医院那边出来的,想来不过是借了个幌子。
按正常发展,这药服用了这么久,父皇的病情早该痊愈,为何如今好像还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拖着病躯?
到底是她前世时没有加以关注,导致遗漏了什么重要的讯息,还是说……由于一些事情的改变,连带着所致?
物是人非,而药,也不再是当初的那剂药了……
“咳咳……”
惠帝一边以帕子掖着嘴角,一边阔步走出,脸色明显地比方才要好上许多。
有那么一瞬间,看上去甚至像是年轻了好几岁,连腰板也变得挺拔了。
“说罢,进展如何?那人招出什么了?”
“启禀父皇……”
夏侯芷刚一开口,即被阻止。
惠帝伸出根指头摇了摇:“朕不要听你说。”随即指向段垂文,“段爱卿,你来。”
夏侯芷心里面冷笑了声,面上不动声色,后退一步,躬身道:“是,父皇。”
思及刚刚在屋外的对话,段垂文不免心生迟疑,但对面那个可是当今帝王,作为臣子,理应尽忠尽职,尤其在这种国家大事面前,不该有一丝丝隐瞒。
于是,他将黎明前发生的事,大致讲述了一遍,末了叩跪道:“为了不泄露消息,臣未及时向圣上禀明,并且擅自做主,安排了这一切,殿下亦是事后才知情,您若是追责,请降罪于微臣一人,谢主隆恩。”
第236章 段爱卿与太子,感情甚笃啊
此番话一出,凤眸微阖,眉头亦随之蹙起。
夏侯芷神色略有些焦躁,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于宽袖中攥紧了指尖,不动声色地窥视着帝王的表情。
“降罪于你一人?呵……”
这一声笑中,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惠帝的手搭在宽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了几回,沉吟道:“看来段爱卿与朕的大皇儿,感情甚笃啊,朕还是头一次见到有谁明着要连太子的那份责一起背了的,呵呵……”
段垂文闻言,心里面不禁一个咯噔。
一时间,许多种猜测自脑中闪过。
不过,没等他想出最佳的回应话语,只听惠帝又笑了起来:“呵呵……好了好了,不用因为朕的一句玩笑话而感到惶恐,段爱卿是个人才,愿意辅佐太子,此乃朝堂之幸,大夏之福,朕高兴还来不及呢。”
“至于先暂后奏,随机应变,见机行事,朕认为,不仅不该罚,还该赏,重重有赏!”说着,一抬袖,扬声道,“来人啊,笔墨纸砚。”
半盏茶之后,段垂文得到了一份圣旨。
洋洋洒洒地奖赏,写了好几行,并且连带着段侯府那边,也得到了赏赐。
“皇上如此抬举,臣……受之有愧。”
“嗳。”惠帝笑吟吟道,“段爱卿过于自谦了,其实以你近年来的表现,早就该有所褒奖,只是每次都不凑巧,没有一个正式的场合提及,而眼下更是匆匆,只能先许以这些,其他的,等日后回了京,朕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呵呵呵……”
“臣……”
“段大人。”夏侯芷淡声打断,意有所指道,“父皇恩赐,你若再这般推三阻四,那就真的是有罪了啊。”
“臣,谢过陛下。”
事情进展这一步,夏侯芷明白,基本上可以带着段垂文退下了。
可她还是低估了那个男人的固执。
刚准备开口,被身旁之人抢先了一步。
“启禀殿下,臣还有话要说。”
她顿觉不妙,可已经来不及阻止。
“哦?讲。”惠帝微笑道。
段垂文????正了正神色,沉声道:“赤炎细作如此猖狂,臣以为,与朝廷近些年来的松懈有很大的关系,边疆疏于防守,国库的银子大多用于各部开销,拨给军营的粮草却越来越少,过于重文轻武,靡靡之音盛行,如此以往,若起战事,恐难以应对。”
“而事实上,这次就算查出所有暗线,将他们一一揪出清除,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不给些深刻的教训,予以当头一棒,那些小动作会逐渐变成进犯之举,彼时……”
惠帝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欠了欠身,漫不经心道:“段爱卿言下之意,朕应该即刻起兵,攻打那赤炎?”
段垂文微微一顿,还是坚定地回道:“是。”
“呵呵……有意思,不愧是将门之后,虎父无犬子哇。”惠帝抬起眼,打量着下方的男人,冷不丁道,“朕记得,当年你段家战功赫赫的时候,你的兄长最富盛名,后来……他是怎么死的来着?”
不等段垂文回答,又“哦”了一声:“想起来了,是阵前脱逃,被那敌军一刀斩了首,导致一盘散沙,差点全军覆没,功过相抵,从此你们段家便不再涉及沙场,你父亲亦选择当个闲散的侯爷,安度晚年了。”
夏侯芷心中大惊,悄悄偏头看向男人。
垂着眼睑,神色看上去并无异常,但……
她的目光落在僵硬的后背上,平日里即使是跪着也依旧挺拔的脊背,此刻却是不自然弓起的,并在隐隐颤抖着。
这是一个,充满了愧疚及防备的姿势。
她不由地想起先前提到战场时,段垂文的反应,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无形中,数次戳痛了对方的旧伤。
“所以说啊,各司其职,有些不该管的事,就不要去管,做好自己任职范围内的事,方为首要,段爱卿,你觉得呢?”
“圣上……所言极是。”
夏侯芷望着惠帝嘴角那抹阴冷又得意地笑,忽然之间,从未有哪一刻,像眼下这般,想扑过去,撕碎了那张伪善的面孔。
须臾,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沉默着沿着长廊出了院落。
站在屋檐下,段垂文低声道:“殿下,下官先行一步,您也……早些歇息,别太劳累了。”
说罢,转身便打算离开。
夏侯芷抿了抿唇,急唤道:“嗳,你……你困吗?”
背影微微顿住,却未回头:“殿下有事?”
“如果……不困的话,要不,去我那里?当然我去你那里也可以,就……喝喝茶,再聊聊案子吧,或者……”
“不了。”顿了顿,低沉的嗓音淡淡道,“多谢殿下好意。”
夏侯芷立于拱门处,望着那道高大的身影渐行渐远,脸上不禁浮起烦躁的神色。
这种烦躁,太陌生了,她从未感受过。
“主子,你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赶紧回去眯一会儿吧。”
黄蜂走了过来,以眼神示意鱼鳃离开后,自己顶替了侍奉的位子。
论办事效率及武艺,她远远比不上其他三人,但在贴身伺候这方面,有些时候,非她不可。
比如眼下,主子这迷迷瞪瞪的样子,显然该去躺着了。
可黄蜂等了好一会儿,前方那道清瘦的身形却没有回头,似乎陷入了困扰。
“主子,怎么了?”侍婢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下四周,凑上前小声道,“先回屋吧?这地方,到处是眼睛呢。”
听到这句提醒,夏侯芷才堪堪回过神。
主仆二人入了寝室,黄蜂关上门,又贴着窗户仔细观察片刻,舒了口气。
“主子,往后您在外面啊,还是少与段大人进行交流,很容易被有心之人看出古怪,尤其是方才,您是不知道,您那双眸子啊,都快黏在段大人身上了,啧啧,撕都撕不下来的那种,再这样下去,那些说您好男风的谣言,恐怕真要被坐实,到时候可就麻烦了呀……”
侍婢自顾自地说了半天,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反应,正疑惑着,忽听一道冷不丁地疑问。
“你说……本宫是不是不太会安慰人?”
“啊?”
第237章 保准迷倒段少卿
黄蜂眨了眨眼,脱口道:“您有过那能力?”
“……”
太子殿下乜着凤眸,投来淡淡一瞥。
侍婢一个激灵,忙改口道:“咳,卑职的意思是……以您的样貌,您的身份,哪里还需要去安慰别人,您往那儿一杵,笑一笑,便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了呢!”
“可这听上去,不像是男女之间你侬我侬,倒像是……兄弟之间强取豪夺。”
“本来就……咳,您与段大人,闹别扭了?”黄蜂后知后觉地抓住了重点。
夏侯芷摇摇头,脸上浮起几分迷茫:“不知为何,明明事不因我而起,却依旧会感到难受。”
“您这么聪慧都不知道,那卑职更是不清楚了。”黄蜂耸了耸肩。
夏侯芷眯起眼:“你虽是暗子,但一直以女子的身份活着,难道在这方面,都没有什么耳濡目染的领悟力吗?”
这句质问,令侍婢不由地直呼冤枉。
“卑职虽作女儿身打扮,可干的那也不是寻常女子该干的活儿啊!您若问侍寝的流程,卑职还算能倒背如流,但那些复杂地什么情啊爱的……哎,有法子了!”
“什么法子?”夏侯芷追问道。
关键时刻,黄蜂却卖起了关子:“这样,您先补个眠,等您醒了,法子自然也就到了。”
见主子面色不虞,侍婢无奈,只得补上一句:“不得给卑职一点时间准备嘛!”
“行,你最好能令本宫满意,否则……”
“卑职自请板子去。”
“不,等回了京,便将你许配出去。”
“欸?”
“替本宫积累些经验。”
“……”
醒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不知是真担心会被嫁掉还是怎么地,夏侯芷刚坐起身,还未开口,候在外寝的黄蜂便拎着一个小包袱轻快地走了进来。
“主子您醒啦!美美地睡上一觉,整个人瞧上去精神焕发了许多呢,正好,秘籍寻到了,您有整晚的时间,可以透彻钻研。”
“秘籍?”
她忽然有种失望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层层布包揭开后,竟露出一摞巴掌大的书册来。
封面及边角甚至起了褶,显得有点破破烂烂的。
“这什么?”
夏侯芷眼尖地发现最下面有本相对来说精美些的,便直接抽了出来。
翻了两页,微微顿住:“春宫图?”
她自然并非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身为太子,即使是个假男人,打小该接受的相关教导,那是一样也没少过。
乃至说,在那种事上,身为女子该有什么反应该做什么,她或许一知半解。
但对于男子的角度,那是相当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