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州最大的酒楼天祥阁离府衙不远,进了雅间,封玄宁刚坐下,目光却定在了府衙的方向。
从关欣雅进府衙到现在已经近一个时辰了,验尸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她却去了这么久……
“行了,别看了。”林思鹤倒了一杯酒,一睹见怪不怪的模样,“天下的官儿都像顾大人那样,那刑部和大理寺未断的案子也不会堆成山了。”
他仵作出生,十四岁便在官场和尸堆里混迹长大,什么贪官昏官没见过,而见过的清官他一只手就能数出来,顾显赟就是其中一个。
封玄宁看向林思鹤,只见他干脆的喝下一口酒,似乎还嫌酒不够烈。
林思鹤又倒了一杯:“城南灭门案,她有的忙。”
“她说你过两日才回,你既回来了为何不去帮他。”
林思鹤听了他这么护短的语气,不由一笑,又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自我走后,我只见过徒弟两次,第一次是她接了赐婚圣旨,第二次是你们成婚后一年。”
“那两次我可从未见你如此关心她,怎的,她以命换这大好河山的牺牲把你感动了?”
封玄宁眉一挑,并未像方才那般生气,林思鹤对他们的事了如指掌,这么说不过是故意惹他心烦罢了。他心烦有愧不假,但还不至于真的落了林思鹤的套。
见封玄宁冷冷清清的样子,林思鹤也自讨没趣,摩挲着酒杯正色道:“你怕是想问我怎么带走的徒弟,她又怎么活过来的,又怎么不记得从前了的事吧。”
他停顿了一下,见对面的人一声不吭的看着他,他又道:“本来想去看徒弟最后一眼,结果发现她还有气儿,但是她失血过多,足足昏迷了近两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她还记得你。”
封玄宁冷不丁的驳了一句,林思鹤一愣,随后嘴差点咧到后脑勺去了:“酒醉心,醋乱心啊!”
因着林思鹤放肆的笑,封玄宁有种想将手里的酒杯扣在他脑袋上的冲动。
等林思鹤笑完了,封玄宁才铁青着脸道:“我不是来和你说笑的,你当初带走她是何意?”
林思鹤往嘴里丢了颗花生,嚼了几下才慢吞吞回道“你虽夺回皇位,但总归还没站稳,又怎么去保全她。”
封玄宁问了句:“何出此言?”
林思鹤一手伏在桌上,往前凑了些,低声道:“你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你会有后宫佳丽三千,还有你的母后,世俗的眼光奈你不何,但对徒弟来说却是悬在头上的刀。”
“一入皇城,纵使你立她为后,身居高位,她唯一的依靠也只有你罢了。”
在封玄宁对林思鹤不多的印象中,他极少有这么正经严肃的一面。
封玄宁神情也分外凝重,语气中也带着坚毅:“我有她,她有我便够了。”
他真觉林思鹤是杞人忧天,从前他们二人只不过是心生了嫌隙,误会了对方,此刻所有的难事都已解决,难道还保护不了她吗?
林思鹤笑着摇摇头,似是在嘲他的天真:“倘若你真这么觉得,我也不管了,但是徒弟伤还未愈,你也不要强迫她想起从前的事。”
封玄宁听了这话,眸光暗了几分:“还要多久?”
第二十二章 鱼和熊掌
林思鹤舌顶了下腮,带着些醉意道:“说不好,另外,这陈州知府可不是什么善茬儿,护她别嘴上说的山响,结果在这小小陈州失了信。”
封玄宁闻言,面色更是不耐,本就牵挂关欣雅的心恨不得让他现在就以皇上的身份冲进府衙把关欣雅带出来。
林思鹤又让小二端了两壶酒过来,朝着封玄宁招招手:“你去寻她吧,走的时候把账结一结。”
“……”
虽然面子上有些觉得过不去,但封玄宁不断告诉自己林思鹤是救了关欣雅一命的人,不比与他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林思鹤往窗外望去,看见那封玄宁在人群中也格外显眼的匆匆背影,摇头一笑,呢喃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关欣雅狐疑的看着他,但他脸色如常,不像撒谎的模样,也就没说什么。
她紧了紧工具箱的背带:“走吧,回家。”
刚说完,关欣雅自己都有些愣了,她与封玄宁相识还不到半天,怎的就用了这样熟悉的语气。
封玄宁却似是习惯了一样,无比自然的将她的工具箱卸下拿到他手中。
“我自己来就行了。”
关欣雅慌忙想去拿回来,一是觉得封玄宁不能碰这些人人都觉得污秽的东西,还有就是怕封玄宁一个不小心把里头的东西给弄乱了。
“回去吧。”
封玄宁像是没听见一般,抬脚就走在了前面,手中的工具箱稳稳的提着,比关欣雅背着还稳当。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有些别扭,却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和谐。
等快到家时,封玄宁率先开口问了句:“你师父回来了。”
“啊?”呆了许久的关欣雅抬起头,快步走上前与他并肩走着,“你见着他了?”
“嗯。”
关欣雅才沉底的心好像又被捞了起来,既然师父回来,这事儿还是让他去办吧,她也好受些那狗官的气。
这么想着,脚步都轻快了些,她扭头看向身边的封玄宁:“你要走了吗?”
他说他来找师父,现在师父见着了,他也应该要走了吧。关欣雅细细盘算了一番,封玄宁说他没有盘缠,陈州到京城不远,这点盘缠她还是拿得出的。
看见关欣雅如释重负的表情,封玄宁心中不是滋味,他停了下来,直直的看着她:“你希望我走?”
嘴上虽然这么问,但心中早想若他要走,肯定也要把关欣雅带上。
关欣雅眨眨眼,这封玄宁是不是以为她在赶他走?
“不是,只是我觉得,你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人,跟我这种身份的人在一块儿不合适。”
封玄宁手攥紧了几分,仵作这一身份早已刻在关欣雅的骨子里,无论是从前和现在,在关欣雅看来,自走了仵作这条路,她与他就很难走到一块儿了。
第二十三章 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