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别说是商红月，就连陆嫣也怔住了。
这些年，萧昇策的励精图治她都看在眼中，很少再见她意气用事。
今日之事分明陆嫣忍忍就能过去，不必闹到此等地步，萧昇策却偏偏要为她撑腰。
陆嫣心底涌上股意味难明的情绪，既是感动也是苦涩。
而面前商红月的脸也青一阵红一阵，在中原接连不断的受挫，逐渐令她恼怒。
她看着并肩而战的陆嫣和萧昇策，剁脚愤愤道：“你身为君主，竟然敢为一个无足轻重的臣子做到这份上，你可不要后悔！”
丢下这句话，她红着眼睛离去。
陆嫣看着她疾步逃走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劝萧昇策：“臣无事，皇上其实不必如此……”
“商红月千金贵女，见旁人得了比自己好的不快也实属正常，皇上顺着她意哄几天，等她回西域便好了。”
一如商红月最后所说，陆嫣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臣子。
要是为她闹到两国不快，岂不是她的罪孽？
可今日的萧昇策不知怎了。
他眸光坚定，直直凝着前方：“你也曾是将军府千金。就算没有那般显赫的家室，朕也决不允许旁边欺负你。”
“哪怕是一次，也不允许你强忍。”
陆嫣顿时哑口无言。
她看着萧昇策的侧颜，眼眶竟然有些酸胀。
天光大亮，萧昇策也要回重阳殿去了。
他再三嘱咐陆嫣不必理会商红月，继续住在华清宫便是。陆嫣嘴上答允着，送他到宫门口。
她目送萧昇策的轿撵远去，转头吩咐宫人：“备马车。”
宫人有一瞬迟疑，但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半个时辰后，将军府。
陆嫣踏进熟悉的院中，仿佛身上千斤担子都卸了下去。
三年来，她都孤零零地守着这座宅邸。
萧昇策令下人们按照将军府从前的模样修复，好似这样就能给陆嫣些许岁月未曾更迭的安慰，但其实更添物是人非的悲凉。
陆嫣回到厢房，草草收拾一番后又躺倒在榻上。
她眸光虚无地落在房顶某处，沉叹了声。
除夕这两日，总是她最疲惫的时候。
她闭上眼，耳边好像听见叶月喊她试新衣，父亲将压岁钱塞进她手里，叫她出去看看灯会不要再贪睡。
甚至还有江成屹……
他每年都会陪自己守岁，等到爆竹声起，就端来碗汤圆。
陆嫣还记得他说，年年要吃汤圆，来年才能团团圆圆。
可如今，她睁开眼只见一室孤寂。
陆嫣眼眶眼眶滚烫，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抬手用力擦去，转头将脸埋进被中。
既然梦里才能再见从前景象，那便睡吧。
雪天初晴，万物明朗。
唯有将军府内一片荒凉。
……
不知睡了多久。
陆嫣恍惚间听见门外有人在轻声唤她：“陆将军，你在里头吗？”
陆嫣恍惚睁眼，就见外头天光大亮。
看日头，只怕已经是午时了。
她强撑起身子，就连厢房门外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陆嫣拧眉：“你是谁？”
只是瞧见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又僵在原地。
陆嫣浑然不觉，瓮声瓮气的问了句：“你来找本将是有何事？”
江成屹喉节滚动，硬挤出句：“我来为三公主今日对陆将军出言不逊一事道歉……”
这次换陆嫣怔住。
她看着江成屹低垂的眉眼，抓着门框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好似从前……他们一同出去游玩，她若是犯错江成屹都是这般替她收尾。
现如今，这份待遇也换了旁人。
陆嫣张了张唇瓣，本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句：“你为何待三公主如此之好？”
江成屹一愣，显然没想到陆嫣会这般问他。
虽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但他也一五一十的答了：“三公主于我有救命之恩，当初若非她从奴隶主手中将我救下，我如今只怕不知在何处。”
“奴隶主？”陆嫣下意识问。
从江成屹出现在西域人身边事，她就有此疑问。
青门关和西域众国之间，还隔着个曾经的西楚。
江成屹坠崖后受伤必定惨重，他是如何横跨这九州大陆直到遇见商红月？
就算是西域的奴隶主抓人，也决计不可能跑这般远。
这个念头一出，陆嫣对江成屹便更加顾忌。
她往后撤了一小步，悄悄拉开距离。
而江成屹没太察觉陆嫣的动作，苦恼解释着：“是，其实我刚醒来时，是在闳国青门关。”
“一对砍樵老夫妇在悬崖壁的一株歪树上发现我，设法将我拉了上去。”
“是我醒来后总觉不对，想要回家又不知家在何方，于是便凭借直觉一路往西走……”
“到西域时，因身无分文又没身份就被奴隶主盯上了。”
再往后，陆嫣不听也懂。
机缘巧合下，江成屹在最困难时遇见商红月。
商红月将他带回王宫，供他衣食住行和做人的体面。
那下一步会是什么？
江成屹用尽一生去报恩，还是二人之间暗生情愫带商红月离开。
这样经历，和她的七年前何其相似。
她也一心一意对待着父亲带回来的江成屹，和他一同读书习武，陪他看花开花落。
那是她七年的爱恋，得到的结局却是家破人亡。
而始作俑者什么都忘了。
他站在她面前，分明是在重蹈覆辙，但都没有选择同她一起。
陆嫣在他的眸光中被凌迟，一下一下痛到她窒息。
她强撑着错开江成屹目光：“你也知道是三公主犯下的错，那你来道歉有什么用？”
陆嫣从不要旁人代替的道歉。
而江成屹闻言愈发苦恼：“我知道应当三公主亲自来向陆将军赔礼道歉才是，但三公主她……”
话未完，就被陆嫣打断。
她转眸看向江成屹：“她被娇养惯了，但品性不坏。”
“所以劳我多担待不要和她太过计较，江成屹，你是要这样说吗？”
从前多少次，他也是这样为她像别人道歉。
陆嫣如今才懂，那些被她招惹的人的感受。
这也算是她年轻时候不懂事造下的祸，等到今日才千百倍的叫她偿还。
陆嫣连呼吸都痛，而江成屹满脸迷茫的看着她问：“江成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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