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角落中，穆水清只着一件单薄襦衫，立在寒风中的身子摇摇欲坠。
她看着从老太医手中接过的药丸，唇齿相颤：“吃了它，往后三个月我当真便会像患了肺痨一般死去？”
老太医迟疑了一下才回：“是，公主当真想好了？”
他视线落在穆水清脖颈和手腕上，还未消下的红肿不知何时又多了些淤青。
老太医眼底划过一丝心疼，但也只能悲悯地叹息一声。
穆水清似是觉察到他的目光，她后退了两步侧过身：“那些棍棒落下来的疼比死痛苦的多，这药于我是解脱。”
说着，她将药丸一口吞下，利落转身而去。
老太医望着穆水清离去的方向，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学院门外。
穆水清站在角落中，两颊冻的通红，嘴唇却渐渐泛了白。
她望着门檐上的牌匾，稍显憔悴的脸漾起一抹浅笑。
还有三个月，足够她陪着他。
午时过半，太学院的门终于开了。
年幼的皇弟们还有宗师子弟尽数离去后，穆水清才瞧见与友人相携而出的季箫陌。
她黯淡的双眸霎时燃起了一束光，胜过日下的莹莹白雪。
穆水清忙裹紧衣领，将身上的伤痕遮住后，迎了上去，笑唤：“先生，我在这儿！”
季箫陌闻声，眉头一蹙。
再看穆水清褴褛的衣衫，斥声道：“公主这般穿戴，实在有失皇家颜面！”
穆水清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补丁的衣服，又看了看季箫陌洁白的袄氅，强扯着嘴角：“我不受宠，除了先生，谁当我是公主。”
说罢，突将怀里一直捂着的滚烫红薯献宝似的递到季箫陌面前：“这是上次先生未吃到的烤红薯，就是京城东角那家，先生快尝尝。”
那家店子客如流水，价也高出一大截，穆水清替冷宫宫女守了十多日的夜才得以换来买一个红薯的钱。
然而季箫陌只是扫了一眼，她讨好的笑更是刺的他烦躁：“季箫陌受不起。”
话落，他转身便上了马车。
车轮滚动，穆水清忙追上去，一边小跑着一边掀开车帘：“先生，你当真不尝尝？我等了很久才买到的。”
也不管季箫陌接不接，直接将红薯塞进他手里，却将他的衣袖蹭出一片黑灰。
穆水清有些懊恼，想着下次一定要记得让店家包的紧实些。
“公主以后莫要再做此等自降身份的事，回宫吧。”季箫陌的声音清冷。
穆水清神色一变，脑海中不断闪过她被棍棒痛打的画面，脸上的笑渐渐褪去。
要回去吗？回到那个冰冷的地方。
“我知道了，先生也早些休息，我改日……”
穆水清话还未说完，季箫陌的马车已经到了几丈外，只留下雪中两道深深的车辙。
她怔怔地看着马车，想像往常那样朝它笑笑。
突然，红薯像腌臜一样被人从车窗中扔了出来，砸落在雪中碎成了一滩泥。
穆水清愣了片刻，顺着车辙走了过去。
她蹲下身，冰凉的指尖戳着只剩一丝余温的“泥”，眼眶渐渐泛了红。
风雪又至，穆水清回了宫。
过路的宫女无一人向她行礼，自顾自地谈论着关于宫中之事。
穆水清无心理会，却在听见“萧太傅”三字后，腿仿佛就被冰固住了一般，再也挪不开。
“皇上刚下了赐婚圣旨，七公主与太学院太傅季箫陌不日完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