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骑着他那辆铃木上来,在盛廷予跟前一个摆尾停下,他看了林乐辰一眼,伸手跟盛廷予碰了下拳,“我去前面等你。”
林乐辰看着学长骑远,他的目光顺着起伏的道路看了出去,好一会儿,他转头对着盛廷予说道,“如果不行的话,千万别逞能。”
他一把将盛廷予搂在怀里,咚咚的心跳声震在盛廷予耳边,他呢喃道,“我知道你想赢,但是我只想你安全就好。”
盛廷予拍了拍他的后背,她戴着皮手套,朝他比了个 OK 的手势,林乐辰让了开去,她啪一下放下了自己的头盔面罩。
双眸藏在面罩后,盛廷予深深的看了林乐辰一眼,油门一给,朝着学长的方向疾驶了过去。
“怎么样,现在反悔还来得及!”隔着头盔,学长朝着盛廷予大声喊话。
“你是怕输给我吗?!”盛廷予当即顶了回去,也大声喊话,“怕输就别上!”
两个人都戴着头盔,看不见彼此的神情,学长摩托车挂着空档,他拧了两下把手,用轰隆的引擎声代替回答。
盛廷予回过头去看了站在远处的林乐辰一眼,也拧了下把手,同样用声音告诉对手:自己准备好了!
盛廷予低伏了下去,她和学长同时拧动车把手,一,二,三……
三声之后,两人的摩托车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几乎是同时飞快的飙了出去。
深夜的江北嘴,重庆金融心脏,此时各个金融机构都早已下班,一栋栋高高矗立的大厦全都熄了灯,将白天人声鼎沸的金融中心变成了夜里空无一人的“鬼城”。
只有摩托车的油门声,回荡在上方,被追寻而来的江风吹散。
江北嘴凸出江心,地势起伏不平,这里马路宽阔,弯道众多,夜里几乎没人也没车,很适于摩托车比赛。
盛廷予久不骑摩托,刚才从南山上一路骑行过来,才刚找着点感觉,就被迫和人比赛,她紧握住车把手,压低身子,拼上全力,却也只能看着学长从自己身边呼啸而去。
盛廷予的字典里唯二没有的两个字便是“认输”,落于下风的她咬着嘴唇握紧了车把手,一点又一点的连续加速,林乐辰的那辆春风带着她破风疾驰。
车速搅动空气,风呼呼的从身旁刮过,学长只亮给她一个猩红的尾灯……
头盔隔绝了外界的声音,盛廷予耳旁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从胸腔中传来的心跳声,她眼里只剩下道路,她紧盯着前方,用余光扫视着跟前,她拧动把手,再次将油门加了上去。
林乐辰的摩托车发出怒吼,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刚出发时候。
盛廷予按照既定的路线,围着整个江北嘴绕圈。
呼呼的风声,她听不见;涛涛的江水,她也听不见;甚至,连摩托车的油门声,她也听不见……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将速度开到了多少,她只想拼速向前、向前、再向前。
额头上,有汗珠滑落了下来,挂在盛廷予弯弯的睫毛上,她努力睁大眼睛,那颗汗珠又顺势滑进了她的眼里,有些微的刺痛。
盛廷予眨了眨眼,就这么一瞬,她看着学长摩托车尾灯,几乎就要消失在她的视力范围之内。
她没时间多想,她将身体压得更低,整个人几乎是贴在了摩托车上,道路两旁的景象快速向后退去,光影在高速下幻化作一团。
连续过弯,盛廷予知道机会来了。
她并没有听从林乐辰的嘱咐,在弯道时减速慢行通过,她只稍减了油门,速度并没有放低多少,摩托车像是要失控了一样飞快的连着压过两个弯道,盛廷予只感觉自己就像要被甩出去一般。
她连续的切换着压弯、扶正、压低又压弯的动作,终于在第三个弯道时候,她吸到了学长那辆铃木车的尾流。
她牢牢盯住学长,紧紧追在他身后,借用前车的气流将自己的风阻降到最低,等待超车的机会。
她所有注意力都全神贯注放在速度上,她快速熟悉,快速加速,此刻顾不得其他,只想更快。
学长没有回头看,却好像感知到了盛廷予已经快要追上他。他一加马力,铃木再次呼吼着提速,将已经吸到他尾流的盛廷予又重新甩了开去。
盛廷予在后面死死咬住不放,学长每跟她拉开一点,她就加速赶上去,将两人的距离始终控制在她能吸到前车尾流的范围内。
眼看只剩最后一圈,学长却还没能甩开盛廷予,他不禁有些微的烦躁。
盛廷予也知道只剩最后一圈了,她手心开始冒汗,她握紧把手,控制住车身,再次过弯时候,她觉得机会来了!
学长大概是有点急躁了,一时大意,将过弯的幅度切大了一点,盛廷予瞅准这个空档,吸住尾流一提速就冲了上去,以逼近极限的过弯半径,从学长内侧切了过去,车子几乎是擦着学长飘起的衣角压了过去,盛廷予将切弯半径再放大 2 厘米,说不定两辆车就会直接撞上,在高速的碰撞下,两个人都会被直接甩飞出去。
好险!
盛廷予的发丝拂过了夜里裹着湿润气息的空气,她刚刚过弯扶正,就又一拧把手将速度提了上去。
这一番逼近极限的操作,让她将学长甩在了自己身后!
他抬头看了看盛廷予,眼眸中多了一丝隐晦不明的神色。
但是,学长也没有输。
学长说的是盛廷予赢了,他自己输了,他就要帮她这个忙。
盛廷予无所谓的摊了摊手,笑着跟学长说道,“但是你也没输啊!”
学长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还依旧忿忿不平的林乐辰,他摇了摇头,“我先回校了。”
林乐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再看回盛廷予时,神色浸上了一缕化不开的失落,他一边半蹲着帮盛廷予取下护膝,一边问,“你还有其他办法确认那份合同吗?”
“有,”盛廷予抱着头盔,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林乐辰,“我还可以去撬文件柜啊。”
林乐辰抬头看盛廷予,脸上没有半分玩笑,只剩心悸过后的忧色,他一张脸惨白着,认真对盛廷予说,“真要撬的话,我去。”
盛廷予从摩托车上弯下了身子去,林乐辰抬头,她便吻住了他,这个吻悠长而又绵密,燃烧着极速之后的一丝庆幸,又各自带了些心疼。
良久,两人分开,盛廷予抵住林乐辰额头,悠悠叹气,“傻瓜,跟你开玩笑呢,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那天晚上,盛廷予独自一人回了家,天气又闷又热,她起身去了卫生间。
黑暗中,她拧开水龙头,往脸上啪啪的拍水,水流哗啦啦的从她指缝间流出,冰凉的水花让她冷静了下来。
就在半小时前,学长发来了微信,约盛廷予有机会的话,下次再去比试。
紧随其后的内容是一个阅后即焚 app 的账号和口令,盛廷予心头一紧,心怀疑惑地登录了进去。
出乎意料,那里静静躺着一份合同,信通跟创博签署的一份合约。
虽然只有 60 秒时间,但她抓住了合同里的关键字眼:评估标的物名称。
这下盛廷予彻底确定了,那份谅解书上说及的公司,不是信通还能是谁呢?
她所有的猜测都被一一证实,她想起林永生向后倒去,掉下楼去的瞬间。
想起林永生说,金万只还有三十天时间!
不,金万只还剩下二十九天……
在六月的暑气中,她不禁浑身发抖,她对信通五年来所有的情愫,全部燃烧殆尽。
从卫生间出来,盛廷予终于平静下来。
她站在阳台上,看着这城市高楼林立,想着因为金万的倒下会让无数个普通家庭也跟着倒下去。
夜色冰凉,夏风热腾腾地扑过来,盛廷予想到过往五年时光,于公司,她问心无愧,五年之前她是什么样的人,五年后,她还是如此,只是曾经和盛廷予并肩前行的程安明已经弯道超车,将她远远甩在了身后。
盛廷予扶着栏杆,眼睁睁看着黎明到来,看着朝阳冲破黑夜,光芒从一团团巨大的云彩里射出来。
一夜思考,盛廷予做了最后的决定,为她下一个五年或者更长的人生做了决定!
她拨通了黎央的电话,黎央似乎就是在等这个电话一样。
他没说话,两个人隔着电话沉默良久,最后他听到了他要的答案。
“边总,我接受你的 offer。”
一夜未眠,黎央坐在办公桌前,紧绷的面容上终于有了淡淡笑意,他一笑,连带着眉眼之间都露着清风般的温柔。
他握着电话,静静等着盛廷予后面的话。
盛廷予遥望着天边的太阳,语声笃定,“金万的案子,我知道你在找一杆枪,我要做那杆枪,百发百中的枪!但是我有一个前提!”
“苏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盛廷予脸上浮出一丝浅笑,“边总,信通不会轻易放我走,我签署过竞业协议,怎么让我顺利离职,你来想办法!”
“好。我来办。”黎央冷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